包括韩绍在内的不少人，原以为这些百姓会反抗、会愤怒，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百姓竟表现得格外顺从。<b />
对此，韩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欣喜，反倒是脸色阴沉。<b />
因为他在这些百姓的脸上看到的只有麻木与空洞。<b />
“这幽南人跟咱们幽北人，当真是不一样……”<b />
跟在韩绍身后的一名羽林小将小声嘀咕道。<b />
为首的李靖之子李神通闻言，眉头微蹙。<b />
“叔父——”<b />
韩绍面色平静。<b />
“神通，想说什么？”<b />
李神通闻言，犹豫了下才问道。<b />
“叔父，神通想问咱们武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，为的是什么？”<b />
换作寻常士卒或许很简单，为的就是当兵吃粮，养活家人。<b />
可他们这些将门子弟从小衣食不缺，又为的是什么？<b />
难道只是为了战场交锋时，被敌人热血浇脸的刺激？只是为了杀人？<b />
韩绍闻言一愣，显然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问出了这么个问题。<b />
扭头看了他一眼，韩绍没有急着说话。<b />
这样一来，倒是让李神通看得有些心虚。<b />
“叔……叔父，我这个问题是不是问得有些蠢笨？”<b />
韩绍闻言失笑一声，摇头道。<b />
“不，你比你老子要出色。”<b />
“若你蠢笨，你那个迂腐老子又算个什么？”<b />
能问出‘武人为何而战’这个问题，至少在格局上，确实比他老子李靖要强上一些。<b />
若是能彻底弄明白这一点，这小子日后至少也是一个当世名将。<b />
而听着韩绍如此贬低自己老子，李神通呵呵一笑，竟是附和道。<b />
“我家老头子确实有些迂阔。”<b />
这话说着，他本以为韩绍不会给自己解惑，却没想到韩绍随后便道。<b />
“神通有没有想过，自古以来缘何会出现我等专职握刀的军中武人？”<b />
李神通闻言一愣，陷入了思索。<b />
而这时，韩绍已经接着道。<b />
“遂古之初，我辈人族并不强大，能将我人族充当食粮的生灵无数。”<b />
“若是不想死，不想被充当食粮、不想自己的家人被充当食粮，这个时候就当握起刀兵，护佑自身、庇护家人。”<b />
“这就是我等武人最初的模样。”<b />
韩绍说到这里，忽然叹息一声。<b />
“可随着外敌渐渐消失，后来事情就渐渐变了。”<b />
至于变在哪里，不问可知。<b />
眼前这些幽南百姓就是最好的明证。<b />
恶龙食人，故有勇者屠龙。<b />
可最终屠龙者，终成恶龙，一样食人。<b />
听到这里，李神通怔怔出神，而后忽然明白了什么。<b />
“所以……叔父让那些文士在武备学堂里教授的那些，就是要让我们这些后辈武人，寻回先辈的最初模样？”<b />
韩绍含笑回望，最终欣慰道。<b />
“神通，孺子可教。”<b />
“惜哉，不为吾子也。”<b />
如此合他心意的小家伙，要不是怕李靖胡思乱想，他还真想将之收作假子。<b />
不过现在也不差，既然叫他一声‘叔父’，那他这个做叔父的，吃他一辈子。<b />
面对自家这个叔父的热切眼神，李神通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，而后认真道。<b />
“叔父今日所言，神通必此生铭记！”<b />
韩绍闻言，微微颔首，不再言语。<b />
……<b />
这往南的通道一打开，再有后方的资粮做支撑。<b />
接下来的事情倒是颇为顺利。<b />
这也得益于先前一战，草原死了太多的人。<b />
而人少了，自然吃不了那么多牛羊牲畜。<b />
这便成了韩绍此番大动作的底气所在。<b />
至于剩下可能预估的缺口，韩绍也已经开始了着手准备。<b />
各地世族高门屯那么多粮做什么？<b />
吃不完，任由它们腐坏？<b />
这不合天道。<b />
韩绍有责任、也有义务教他们尊重天道，学会慷慨解囊。<b />
对此，不少世族高门自然心怀怨恚，颇为不满。<b />
可无奈，现如今的幽州这片天底下，他韩某人手中握着最大的真理。<b />
他要替天行道，谁能拒绝？谁又敢拒绝？<b />
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，整个幽州几乎都动了起来。<b />
无数粮秣、资用向着那条横跨两州的南北通道上汇聚。<b />
而与此同时，那黄天弥漫的南方数州也渐渐兴起了一则则朗朗上口的童谣。<b />
大抵说的便是，想活命，去幽州，去了幽州，有粮吃。<b />
字句简单直白，没有什么弯弯绕绕。<b />
可越是如此，流传的速度就越快，散播的面也越广。<b />
只可惜冀州是黄天道核心腹心，除了边缘郡县，再往南边戛然而止。<b />
受影响最大的反倒是与之毗邻的青州。<b />
青丘涂山氏如今虽说已经大抵阖族搬到幽州，可作为早在上古便兴起的古族，根基之深厚自是无需多言。<b />
可以暗中施展的手段，也超出了旁人的想像。<b />
一通操弄过后，竟真打通了一条通往涿州和幽州的线路。<b />
引得不少百姓、甚至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世族高门竞相选择北上。<b />
只是这样一来，有人便坐不住了。<b />
而这个人不是旁人，正是青州渠帅程元义。<b />
“岂有此理！”<b />
“本渠帅未曾主动去招惹他，他反倒是将手伸到本渠帅的青州了！”<b />
程元义是有理由愤怒的。<b />
上次上次韩绍大婚时，劝降、招揽不成，反倒是被韩绍顺手斩了一道法身。<b />
如此奇耻大辱，自然刻骨铭心。<b />
再加上济水一战，他黄天道大胜。<b />
凭借这场大胜，趁势而起，再次席卷天下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。<b />
“传我法旨！即刻点齐道兵！”<b />
“本渠帅倒要看看，一个靠着姻亲起势的区区后辈，是不是真有他对付女人那么有本事！”<b />
一战彻底荡平乌丸部，拓土万里，又算得了什么？<b />
那乌丸部不过是未开化的蛮族！<b />
凭此战功又哪来的底气在神州争雄？<b />
敢蹬鼻子上脸，实乃找死！<b />
……<b />
大雍太康六十一年，八月初。<b />
青州黄天军集结北上。<b />
兵临涿州！<b />
……<b />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