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8章 遂古之初，何为武人？<b />
有秘书郎周玄负责上传下达，韩绍在文吏这个群体面前露面的机会并不多。<b />
相较于军中武人，彼此自然少了一份亲近。<b />
见三人一丝不苟地向自己行礼，姿态拘谨，甚至带着几分慌乱，韩绍无奈一笑，亲自上前将他们搀扶起身。<b />
“看样子孤不请自来，惊扰到你们了。”<b />
面对这句玩笑话，三人连道不敢。<b />
“君上拨冗而至，是臣下的荣幸。”<b />
说着，似乎生怕韩绍以为自己等人偷懒躲闲，赶忙又解释了一句。<b />
“手头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，这才得闲暂歇片刻，并非——”<b />
看着他们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，韩绍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。<b />
“一张一弛，其备不忒。”<b />
“莫要将孤当成那种见不得人闲的刻薄之主。”<b />
三人诚惶诚恐，“臣下不敢。”<b />
韩绍见状，也懒得再说什么。<b />
直接越过三人，在屋中寻了个位置坐下，而后拿起一个干净的杯盏，自己添了一杯茶水。<b />
细细品味之下，韩绍有些讶异。<b />
“这茶……似乎不错。”<b />
三人对视一眼，又是慌忙解释道。<b />
“这茶是楚君家人前些日子送来的，确实比司衙常备的茶沫好上一些。”<b />
手中有权，迎来送往的事情肯定多有发生。<b />
但这茶，真不是。<b />
韩绍只当没听懂他们话里想要表明的意思，反倒是呵呵一笑。<b />
“不过比孤珍藏的那些，还是差了不少。”<b />
“回头孤让人也送你们一些。”<b />
韩绍这话说时，面上带上了几分肉痛。<b />
“事先说好了啊，多了没有，只能算是给你们尝尝鲜。”<b />
若是旁人摆出这一副抠搜、小气的模样，三人就算面上不说，私底下也会暗自腹诽。<b />
可此刻，三人只觉得韩绍这个主君在自己眼中一下子生动了起来。<b />
原本积蓄在胸口的拘谨与紧张，也渐渐散去了几分。<b />
“谢君上赏。”<b />
韩绍见状，哈哈一笑。<b />
“你们也别怪孤小气，那茶是李赫费尽心思弄来的，孤若是糟蹋了，实在是有愧于他。”<b />
李赫，他们是见过的。<b />
毕竟自己等人选择北上，就是此人促成。<b />
此刻听闻韩绍这话的三人，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这么珍视这茶了。<b />
茶，不重要。<b />
送茶的人，才重要。<b />
意识到这一点，三人心中生出几分怅然的同时，不禁又有些心潮涌动。<b />
‘能得主君如此挂念、珍视，也不枉李赫身处神都那龙潭虎穴的险地了……’<b />
再换个角度想。<b />
能为这样的主君效死，于他们这些臣子而言，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？<b />
正心中感慨之际，韩绍已经反客为主，招呼着他们入座。<b />
随后忽然冲‘楚君’道。<b />
“你姓楚，又是楚人，莫不是昔年楚国王族之后？”<b />
前朝夷灭列国，混元宇内。<b />
幸存下来的列国王族更名易姓，不少都是以国为姓。<b />
而听到韩绍这话的楚祎，慌忙起身回应道。<b />
“不敢欺瞒君上，若臣下族中谱系无差，确实如此。”<b />
旧时王谢堂前燕，飞入寻常百姓家。<b />
都过去这么久，前朝早亡，甚至就连当朝大雍在立国两千余载后，也已经是落日余晖，还有什么好忌讳的？<b />
只是听闻这话的韩绍，却是笑道。<b />
“这倒是是巧了。”<b />
“回头你去了草原，不妨去圣山拜会一趟。”<b />
“没准儿还能从那老不死那儿捞点好处。”<b />
见楚祎一脸疑惑与不解，韩绍顺势解释了一番圣山那老不死的出身与来历。<b />
说完之后，话锋又是一转。<b />
“你想去草原证你之道，孤支持你。”<b />
“草原辽阔，去看看也好。”<b />
“这样吧，也不用等日后了，这一次押送那些俘兵北上，你就随行吧。”<b />
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的楚祎，神色颇为激动。<b />
“谢君上！”<b />
毕竟韩绍不止顺从了他的想法，还给了他一个后悔的机会。<b />
“若日后耐不住草原的苦寒，可以跟孤说，孤再让你回来便是。”<b />
这种主君对臣下近乎纵容的态度，尽管依旧属于请将不如激将的范畴，可对于楚祎的感动却是实实在在的。<b />
“愿为君上效死！”<b />
“此番北上，若无有成果，臣下愿此生老死草原！誓不还归旧土！”<b />
起身，重重在韩绍面前大礼叩拜。<b />
韩绍见状，无奈之下，只能再次起身亲自将扶起。<b />
“汝乃良臣，远赴草原，孤也是不舍。”<b />
“只是……你我皆知，今日你所要去做之事，是为天下百世、千世、万世计！”<b />
“但有所成，来日青史之上，必有汝名！”<b />
时至如今，韩绍已经很少亲自灌人鸡汤了。<b />
这一通滚烫的鸡汤灌下去，又有谁能不热血沸腾？<b />
挥手间阻拦住楚祎的再次叩拜，韩绍转而望向眼前同样被激起热切的王、张二人，轻笑道。<b />
“你们也想跟他同往？”<b />
见两人点头，韩绍却是无情地拒绝道。<b />
“你们不行，若你们都跑到草原上了，孤怎么办？”<b />
二人神色讷讷，颇有不甘。<b />
可终究抵不过韩绍给他们打鸡血的手段，最后也只能无奈应承，安心做事。<b />
事实上正如楚祎所言，他们有家有室，如今好不容易在幽州扎下根基，若是现在舍弃这一切，等到被草原寒风一吹，彻底冷静下来，来日未必不会生出后悔。<b />
届时又该怎么办？<b />
难不成真的厚着脸皮，跟君上请求南归？<b />
与之相比，反倒不如踏踏实实做好眼下的事情，来得实在。<b />
“天涯太远，路在脚下……”<b />
等到韩绍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，独留这话在耳旁萦绕，王、张二人怔怔出神。<b />
最后冲着韩绍消失的方向大礼叩首。<b />
已经达成所愿的楚祎更是神色感怀。<b />
因为韩绍在临走之前，又单独跟他说了一句。<b />
“你家的茶不错，应该能在草原卖个好价钱。”<b />
看似寻常的一句话，可楚祎却是知道，韩绍这是给了他们家族一条康庄大道。<b />
有此主君，身为臣子，实乃三生有幸！<b />
……<b />
刚刚这一番谈话，于楚祎三人而言，或许是人生命运的转折点。<b />
可对于韩绍来说，却只不过是平日里的一点小插曲。<b />
居上位者，一个人往往牵动着无数人的命运。<b />
就像是此刻的幽、涿二州，只因为韩绍的一个念头，便彻底打破了过往的平静。被万骑黑甲铁骑踏破的五城百姓，几乎被整个搬空，一路北上。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