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宦者令春陀;<b />
未央宫内的寺人、宫女们的头头。<b />
面色如常的小步上前,在天子启身侧附耳低语一阵,天子启本淡然如常的面容,只立时涌上一抹哑然。<b />
呆坐许久,天子启也终是感知到身侧,刘荣向自己投来的好奇目光,才面色复杂的再一声长叹。<b />
“昨夜,晁错的父亲,与晁错起了争执。”<b />
“再三劝阻,却被晁错严词拒绝之后……”<b />
“晁父,自悬房梁而死……”<b />
饶是早就有预感,待从天子启口中听到确切的消息,刘荣也还是不由呆了一瞬。<b />
不能怪刘荣定力不足,实在是古人——尤其是汉家这动不动吞金块、喝毒酒,乃至抹脖子的自杀风气,让刘荣很难完全理解。<b />
就拿晁父来说:儿子入朝为官,官至九卿之首的内史,再进一步,便是亚相御史大夫;<b />
反观晁父,就算是有些家底,也终究只是关东一个土财主。<b />
再怎么爱吃盐、能过桥,也总不至于比官拜内史的儿子,都更能看清局势吧?<b />
结果可倒好:被有心人在耳边念叨了几句,这位老财主就不远万里跑来长安——愣是比天子启派去接晁错妻小的军队,都更早一步到了长安!<b />
一来长安,就是整日整日对儿子哭:哎呀~<b />
不能削藩呐~<b />
不能得罪这些个诸侯藩王啊~<b />
不能掺和老刘家的事儿啊~<b />
···<b />
就这么一直从前年嚎到了今年,嚎了足有一年多;<b />
见儿子还不听话,这便索性把自己给吊死了不说,临了还留下一句:反正我晁氏也要死绝了,不如我先走一步,也免得被吴王刘濞刀兵加身……<b />
这不纯纯搞人心态么这不……<b />
若是放在其他朝代,这倒也没什么。<b />
左右不过是晁错为父戴孝,再化悲痛为力量,将吴王刘濞视作自己的杀父仇人,更加坚决的推动《削藩策》;<b />
可偏偏这是汉家。<b />
以孝治国,重孝道胜过重性命的汉家。<b />
晁父这么一死——甚至是就这么被儿子‘逼死’,晁错当即便是一个不孝的大帽顶在头上,当场社会性死亡!<b />
哪怕脸皮厚点,晁错倒也总还能含糊过去——以‘刘濞吓死了我爹’之类的说法先搪塞着,待平灭吴楚之乱后,自会有大儒为晁错辨经。<b />
说不定晁错还会就此,成为‘忠孝不能两全’这一典故的主人公也说不定!<b />
但可惜的是:晁错的脸皮,并不厚。<b />
准确的说,是晁错这个人很倨傲。<b />
倨傲到贾谊贾长沙,在这位晁错晁内史眼里,也不过是‘没能笑到最后’的失败者。<b />
“怎会有如此巧合?”<b />
思虑间,刘荣下意识将心中的疑惑脱口道出。<b />
随后,又极为自然的抬头望向皇帝老爹:“今日朔望朝,父皇要削藩,晁父刚好赶在昨夜自悬房梁,连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晁错。”<b />
“父亲刚离世——尤其还是被做儿子的逼死,晁错莫说是削藩,便是能面色如常的入宫与朔望朝,都已然实属不易?”<b />
作为穿越者,刘荣在‘先见之明’这方面的优势,自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不能比拟。<b />
但相较于天子启这样的封建帝王,刘荣这个皇长子在其他方面,还多少有些稚嫩。<b />
“或许有这个原因,但绝不只是因为这个缘故。”<b />
“——如果因为父亲离世而感到悲痛,又或是担心就此蒙上‘逼死父亲’的骂名,晁错既然没提刘濞,便也就同样不会去提赵王、楚王。”<b />
“如果谁也不提——甚至连《削藩策》都不提,那尚且可以理解为:晁错哀痛不能自已;”<b />
“即是提了《削藩策》,又提了赵、楚、胶西三王,唯独漏掉了最为关键的吴王刘濞……”<b />
“嗯……”<b />
想到这里,天子启也终于从御榻上起身,面色阴郁的对殿门一昂头。<b />
“且先退去。”<b />
“这件事,朕要好好查查。”<b />
皇帝老子有了命令,刘荣自然是恭敬起身,告退而去。<b />
而在刘荣走出殿门的同一时间,殿侧帷幔之内,便钻出周仁那稍显狼狈,额头还带着一层细汗的身影。<b />
“细细说来。”<b />
天子启开门见山,周仁也不多墨迹,气都顾不上多喘两口。<b />
“德侯刘广!”<b />
“是吴王刘濞的胞弟:德侯刘广,在昨日买通了晁府的下人,对晁错的父亲说:吴王兵强马壮,拥兵百万之巨!<b />
“原本还愁苦于没有大义,听说朝堂要削藩,吴王更当即大赦宫宴,邀吴国将、臣共乐!”<b />
“得知吴王刘濞如今,就等晁错一纸《削藩策》夺了吴国封土,给吴王递上现成的举兵大义,晁父当即便找上了晁错。”<b />
“——晁父说,吴王举兵的大义,将会是:诛晁错,清君侧。”<b />
“晁错不予理会,遂使晁父心灰意冷,悬梁自尽。”<b />
飞速将自己刚刚查探到的消息悉数道出,周仁这才趁着气口猛吸一口气,才总算是从缺氧状态中缓过来些。<b />
只片刻之后,又片刻不敢耽误的继续道:“今日晨,晁错得知父亲悬梁而尽,当即呕血瘫倒在榻;”<b />
“待看过晁父留下的遗书,晁错一言不发的呆坐原地,足有半个时辰。”<b />
“而后下令府人:秘不发丧;旋即入宫,与朔望朝仪……”<b />
随着周仁一字一句说出晁错家中发生的事,天子启阴郁的眉眼,也终是有了些许松缓的趋势。<b />
待周仁言罢,从怀中掏出一片密密麻麻写有小字的布片——当是里衣衣角之类,天子启简略一扫,便目光深邃的望向殿门外。<b />
“诛晁错,清君侧……”<b />
“诛晁错……”<b />
“清君侧………”<b />
不断重复着这六个字,天子启的手,也轻轻捏揉起那片已经沾上了些汗水的布片。<b />
良久,方怪异一笑,将那方布片随手扔进身侧的香炉之内。<b />
“把有关吴王刘濞的所有消息,都给晁错送去。”<b />
“让晁错知道:刘濞缺的,从来都不是他晁错一纸《削藩策》,给那老贼递上的大义旗帜!”<b />
“——让晁错不要再担心削吴王的藩,会陷朕、陷我汉家于危难之中!”<b />
铿锵有力的话语,却惹得周仁面色为之一变。<b />
思虑再三,终还是小心开口道:“陛下……”<b />
“没有绣衣使者的身份,却又看到过绣衣密录的人,可都……”<b />
“——朕知道。”<b />
不等周仁口中那个‘死’字说出口,天子启便冷然一开口。<b />
昂首挺胸,负手立于御榻与御案之间,目光深邃的遥望向殿门外。<b />
“朕,知道。”<b />
···<b />
“去吧。”<b />
“就按朕说的办。”<b />
今天第二更。<b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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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如果实在码不出来,还请各位看官老爷容我睡一觉,睡醒起来再码。<b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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