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文帝后元七年秋,长安。<b />
朝阳如墨,挥洒于宫室之上,为古朴厚重的汉家宫廷,蒙上了一层独属于晚秋的橙黄。<b />
巍峨的宫墙之内,宫人们如蚂蚁般,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今天的工作:或攀上木梯,或举起长杆,将挂满整座长乐宫的丧灯、丧布依次取下。<b />
——三个月前的今天,太宗孝文皇帝驾崩,国丧。<b />
而今天,恰好是国丧结束的日子。<b />
国丧结束,却并不意味着先帝驾崩的苦楚,便就此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。<b />
宫墙内外,街头巷尾,仍旧不时响起人们低沉哀婉的啜泣声。<b />
只不过今日,长乐宫长信殿传出的,却并非太后窦氏的哭声;<b />
所哭的,也并非是驾崩的太宗孝文皇帝……<b />
“呜~呜呜……”<b />
“母后~”<b />
“女儿可没脸活啦~”<b />
“呜~~~呜呜呜呜……”<b />
长乐宫,长信殿。<b />
刚住进长乐宫不久的窦太后,此刻身着夫丧、额系孝带,坐在御榻之上;<b />
双手将鸠杖柱于身侧,额头轻轻靠在杖顶,涣散无焦的双眸,透着无尽的哀沉。<b />
在窦太后身侧,妇人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,倒是已脱下了孝衣,抽抽搭搭间,已然哭成了泪人。<b />
若单看这母女二人,如此场景,好似是妇人被坏了清白,找太后母亲来哭诉;<b />
但在这母女二人身前,却还另跪着一道略显稚嫩的身影……<b />
“姑母莫哭,莫哭……”<b />
“千错万错,都是侄儿那母亲不知礼数;”<b />
“姑母可万莫往心里去,再气坏了身子……”<b />
这句话,刘荣今天反反复复,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。<b />
只是光看妇人那满脸泪痕就能知道,刘荣百般赔礼告罪,妇人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,只委屈巴巴躲在太后母亲身旁抽泣。<b />
见此,刘荣只得侧过身,自宫女手中接过不知道第几块手帕,而后小心翼翼递上前。<b />
一边哄着哭成泪人的姑母刘嫖,心下也一边唏嘘起自己的悲惨命运。<b />
“我这母亲啊……”<b />
掰着指头算下来,穿越到这个时代,也有个十来年了;<b />
在这十来年的穿越生涯中,刘荣深切体会到了一个坑人的老娘,究竟能把儿子迫害到什么程度。<b />
刘荣母何人?<b />
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,甚至力压扁鹊、华佗的青史第一神医,道上人尊称一声:栗姬。<b />
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,再过上個七八年,这位神医便会对弥留之际的皇帝丈夫,含怒喊出一声:老狗!<b />
然后,原本命悬一线,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,出气多进气少的天子刘启,就会被气的硬生生撑过来。<b />
之后的故事,自然是栗姬九族消消乐,已经贵为太子储君的刘荣,也被那声‘老狗’害的废黜储位,封王就藩,不得善终……<b />
意识到自己的身份,以及后半生将要面临的命运后,为了避免那无比悲惨的结局,刘荣不知做了多少努力。<b />
老娘发火了,刘荣哄着;<b />
老娘乏闷了,刘荣陪着;<b />
便是老娘不出任何人所料的闯了祸,刘荣也是任劳任怨的奔走,给老娘擦屁股。<b />
原以为十年如一日的努力,总该取得一些成果;<b />
直到今天,刘荣只能生无可恋的承认:时至今日,自己依旧在过着‘一人血书,跪求傻缺老妈别再闯祸’的悲惨生活。<b />
这不?<b />
稍不留神,便又是好大一桩祸事……<b />
“姑母……”<b />
“姑母?”<b />
哄了半天,又语带祈求的唤了唤,仍不见刘嫖的哭声有丝毫减弱的趋势,刘荣只得将求助的目光,投向一旁的祖母窦太后。<b />
——甭管老太太看不看的见,也无论老太太帮不帮的上忙;<b />
眼下,刘荣也实在是别无他法了……<b />
“好了好了~”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