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围拳民的声音小了下来。<b />
季然平静的回应陈更的眼神，道：“没有什么不同。”<b />
“不论是被刀砍了脑袋，还是被炮火炸成碎肉，亦或是现在你离开这里，在未来的某一天老死。都没有什么不同。”<b />
“都是死而已。”<b />
季然朝着陈更走近，雨水顺着他的额头坠入眼帘。<b />
“你觉得死了，就完全没有意义了，对吗？”<b />
陈更哆嗦着，只是死死握着枪杆。<b />
残垣断壁，在黑下来的天色中，横七竖八着一具具尸体。倭寇被斩杀殆尽，但义和会这里，虽然没有去数，但绝对不会少于万人这个数目！<b />
因为鬼人与师兄这种高手的存在，这个世界的战斗效率极高。一个小战场一旦出现不敌，对方的高手就会立刻爆发成为尖刀，彻底溃败对手！<b />
在这样的战场模式下，死伤极重！<b />
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，大沽口的这些拳民和绿营，一定抵挡不住！他们只能退守大沽口炮台，借助炮台才能抵御这些倭寇！<b />
而那样一来，身后来自海洋的舰队，就势必缺乏防守火力！这，也是原本倭寇军队的目的！<b />
死去的，不只是贼寇！<b />
还有这些拳民身边，朝夕相处的战友！<b />
“那些已经死去，那些躺在你我身边，已经牺牲的战友，也是没有意义的吗？”<b />
季然的声音平静，却异常清晰的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。<b />
“不！不对！”<b />
突然！<b />
季然的声音骤然高亢！<b />
“这些死者的意义，将由我们来给赋予！”<b />
“他们牺牲之快！之烈！牺牲之价值，都血淋淋砸在了你我的眼里！”<b />
“他们是烈士！是英雄！是可悲！是英勇！”<b />
“都是由活着的我们，来定义！！”<b />
季然看向陈更，猛地挥手！<b />
“王廖。”<b />
“他死前悔悟，嘶吼的言语能警醒哪怕一个人，他的意志，就是被托付了下去！”<b />
王琦站在一旁，如遭雷击！嘴唇打颤。<b />
轰！<b />
季然身上，并没有护法神浮现，但是散发出的气息，却让所有人体内的护法神颤栗！<b />
细雨之中，季然大步朝着大沽口炮台而去！<b />
他的右手高高举起，指向远方！<b />
“你们可以选择离开！杀倭贼，守白河，没有人会说你们是懦夫！现在走了，我太岁也认你是个真汉子！”<b />
“但离开，那群豺狼会放过谁吗？他们会拿着刀枪，践踏你的家乡，你的津门，你的国家！”<b />
“教堂依然会耸立在你的田地里，砸了你的宗祠！掳掠你的妻女！侮辱你的信仰！”<b />
“放下幻想，准备斗争！用你的血肉，他的骨头！把敌人压出去！这是我们对抗这残酷世道的唯一道路！”<b />
嘭！<b />
季然落拳于胸，声音雄浑，回荡不休！<b />
“死者。”<b />
“万岁！”<b />
哗啦！<b />
雨水泼洒，击起雾色凌冽。所有人看向那背影，好似夜色微茫中，招展锦旗！<b />
一如廊山之上，单枪匹马，火啸青纱！<b />
只是那时孤勇的背影，此刻身后已然不乏同路之人。<b />
哒。<b />
季然在那拖着红头巾的老人身边微一顿，道：“娃死了。”<b />
“后面的娃娃，要活。”<b />
老人的身子一僵，原本带着惊恐的神色，瞬间泪流满面。<b />
季然不再言语，前方所有的拳民，尽皆让出了一条道来！在无数拳民的注视下，季然身后，壬子坛的弟兄，尽皆相随！<b />
没有人言语。<b />
所有壬子坛的人，早就在海河之畔，人人欲死！<b />
“玄武坛！”<b />
候野凝视着季然的背影，深吸一口气，道：“有要走的吗？”<b />
雨水滑落这个粗狂汉子粗糙的面容。<b />
他环顾着自己身边弟兄，看着那一双双没有闪躲的眼睛，大声狞笑，道：“好汉子！”<b />
“走！跟我去宰了红毛鬼！”<b />
轰隆！<b />
玄武坛还剩下的三四十人，是所有坛口，死伤最惨烈的。<b />
此刻，剩余人紧随其后！一些隶属于玄武坛的分坛，看到这一幕，也有人迈步而出！<b />
红缨挑动雨雾，杨开疆大步而出！<b />
“寅子坛。”<b />
刷拉！<b />
他只是平静开口，在他身后，几十人随之而动！当他走到陈更身边时，杨开疆脚步微顿，道：“陈坛主。”<b />
陈更在雨水中，缓缓抬头。<b />
他的眼眶发红，有些不知所错的模样。<b />
“死者的意义，你要怎么承载？”<b />
陈更一愣，看着杨开疆远去的身影，猛地握紧枪杆，踏入泥泞之中！身旁王琦脸色已经没了胆怯，咬牙紧随其后！<b />
宋怜一言不发，迈步而行。她身后，那些或胆怯、或坚韧、或茫然的眼神，无人退避。<b />
乱世之中，女子但凡有人依靠，谁会孤身起事？她们的背后，全是家破人亡。<b />
人群，分裂开来的越来越多。<b />
最终，如同雪崩一般，尽皆涌向了大沽口炮台。<b />
罗荣光闭目，想到了自己来时的命令，长叹一声，道：“朝廷，有愧啊。”<b />
但他猛地睁开眼，身后血狮怒吼！<b />
“绿营守备！”<b />
“在！”<b />
何三甲立刻跪在了血水之中！<b />
“调度所有绿营军，前往大沽口炮台最前端！调试炮台，准备迎敌！”<b />
噌！<b />
罗荣光抽出腰刀，苍老的面容容光焕发！大步而去！<b />
“今日死战！”<b />
“下炮台者，斩！”<b />
“我退亦斩！”<b />
雨起风来，海上，隐约可以看到巍峨黑影涌来，密密麻麻，彷如巨兽！<b />
砰！<b />
大沽口炮台下，壬子旗插在了地上！<b />
季然朝着祝余道：“你去和罗总兵一起，调整人员，分守海陆两边。”<b />
“有什么吃的，拿出来，让所有人吃上饭！调整好状态。”<b />
祝余一愣，道：“可……我们没有时间了！”<b />
舰船就在眼前！<b />
哪里有时间调度饮食？<b />
季然凝望着远处黑洞洞的巨大阴影，声音坚定：“半个时辰。”<b />
“我会阻挡整个舰队，半个时辰。”<b />
“？”<b />
祝余骇然，道：“太岁爷，你——”<b />
“放心。”<b />
季然挥手，道：“我还不至于找死。”<b />
他看向了身边秦璞，道：“为我护法，不要让人靠近我的肉体。”<b />
说着，季然立刻在海边，盘膝而坐！<b />
秦璞一愣，立刻道：“好！”<b />
嗡！<b />
秦璞的动作果决！<b />
在季然闭眼的瞬间，秦良玉的虚影便轰然浮现，衣甲笼罩在了季然的身体之上！<b />
嗖！<b />
一道血红的小人身影飚射而出！<b />
它脚踩天魔刺，头顶火浣布，手持灵犀斧，腰挂阴阳二气瓶！<b />
在暗淡幽蓝的夜色中，好似一抹血色流星！<b />
划过雾霭，斩向豺狼！<b />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