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肇紧紧盯着她，似笑非笑，“还是平安夫人心思缜密，情报精准。让孤大开眼界。”<b />
“平安不及殿下谋算周全。”<b />
你一句我一句的客气，很没意思。薛绥说完撇了撇嘴，一边伸手拿葡萄，一边说道：“我原本不想为难孕妇，奈何薛四三番五次地挑衅，我不得不见招拆招，看看这棋局背后，究竟谁是执棋人……”<b />
李肇忽然一笑，猛地攥住她的手腕。<b />
他指尖的温度比冰镇的葡萄更冷，在青玉盘上拉扯几下，丝毫不肯放松。<b />
见她瞳孔骤缩，李肇低笑，忽地坐到她的身侧，将人拉近，低头看过去，鼻尖几乎相触：“巧得很，孤也想瞧瞧，当年旧陵沼那局棋，究竟是何人执子？”<b />
薛绥凝视着他，指尖轻轻抵住他的心口。<b />
“太子殿下——”<b />
想到他在李恒面前说二人“清清白白”的话，她脸上不禁浮上一丝笑，稍稍用力扳开李肇的手，就着那冰镇葡萄继续吃。<b />
“原来你想查的，是旧陵沼。”<b />
“好奇罢了，不用这么大的戒心。”<b />
李肇唇角微微上扬，继续笑道：“你用玉珏试探，牵扯出西兹人，不就是为了扳倒平乐？薛四是平乐女人社的人……她私藏西兹信物，意图嫁祸魏王，都是大罪，可陛下就算一怒之下杀了魏王和薛四，也不会迁怒平乐……”<b />
他突然逼近，呼吸拂过薛绥的颈侧。<b />
“咱们不如换个筹码？”<b />
薛绥看着他不作声。<b />
李肇勾唇，“不如让平乐与西兹人暗通款曲，意图谋反，你看如何？”<b />
薛绥没有回答。<b />
做皇帝最容不得的，便是谋反。<b />
天大的恩宠，也会因此而荡然无存。<b />
“殿下准备怎么做？”<b />
李肇看着薛绥的眼睛，没有回答她，而是将手腕伸过去，抚上她的后背，像是求证什么似的，轻轻摩挲几下。<b />
“陈鹤年诊治时，说你脊骨第三关节有旧伤？”<b />
薛绥身子微微一颤。<b />
李肇目光掠过她掩在广袖下用力捏紧的手指，缓缓笑开。<b />
“这是当年在普济寺的假山石下，被人推落砸伤的？”<b />
薛绥微微眯起眼来，审视他。<b />
桌案上碧螺春的雾气氤氲而上，模糊了她眼底的阴翳。<b />
“殿下查我，查得很仔细。”<b />
声音未落，她抛开李肇的手，握在掌中便咬了一口。<b />
“那殿下这把刀，最终是会插向平乐，还是我？”<b />
李肇轻嘶一声，“有情丝蛊一日，你我便是铁血盟友。孤如何舍得杀你？”<b />
他轻轻揉了揉被咬的手，低低笑了起来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。<b />
“想要复仇，光会咬人可不够。”<b />
薛绥的眼，几不可察地一闪。<b />
十年前大雪纷飞的普济寺里，有一个小少年也这般笑着，把他的狐氅盖在自己身上。<b />
薛绥问：“崇昭二年腊八，殿下可曾到过普济寺？”<b />
李肇没有回答，慢慢将她的手整个包在掌心里，用一种极为温柔的语气，漫不经心地说：“孤只是想告诉你，下次别再为抗拒侍寝，糟践自己的身子。身外皆浮云，唯命不可轻。好好活下去，才能把刀插入仇人的心口。”<b />
薛绥冷冷看着他。<b />
原本她不在意侍不侍寝……<b />
还不是为了遵守与他的约定？<b />
她此番受了大罪，这狗东西却来说风凉话。<b />
“太子殿下——”<b />
薛绥冷笑一声，嘲弄的话尚未出口，掌心突然被他扳开，有东西塞了进来……<b />
冰凉滑腻，是一个莹润古朴的瓷器。<b />
她问：“这是什么？”<b />
李肇松开手，“大内秘制的疤痕灵，祛疤堪称神效。”<b />
薛绥指尖抚摸着冰冷的瓷面，轻轻抬眉。<b />
“殿下在乎这个？”<b />
李肇看着她，“孤不在乎。”<b />
“那我的疤痕，与殿下何干？”<b />
“孤想管。”<b />
那青玉盘中的冰镇葡萄，一颗颗裹着霜气。<b />
只见薛绥微微噙笑，捏起一枚葡萄，慢慢抬高下巴，张开嘴巴，然后用力的，狠狠地塞入了李肇的嘴巴里。<b />
一颗。<b />
再一颗。<b />
直到李肇那张恶劣的笑脸变色，嘴里挤出酸甜四溢的汁来。<b />
她才收手，微微挺直腰身，神色冷淡地下逐客令。<b />
“太子殿下，请回吧！”<b />
李肇拿她的帕子擦擦嘴，拿起盘中的一颗葡萄，似想报复……然后，二人对视半晌，他到底将满是怒火的葡萄，掷回了青玉盘中。<b />
“且看这局，谁是最后的执棋人。”<b />
李肇转身离去。<b />
风拂竹帘，惊起檐下铜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