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 反击<b />
“大郎，听闻东山书院开设了德音堂？”<b />
用完了晡食，撤去食案，宾主一群人，开始吃茶聊天。<b />
楼太夫人是个爽利人。<b />
或者说，在她看来，楼彧是她的嫡亲侄孙儿，是自家人，没有必要委婉、迂回。<b />
三两句寒暄的话过后，楼太夫人就直奔主题：“阿迟跟着家里的先生读了两年书，终究不如在书院学习。”<b />
“正巧你也在东山书院，都是自家兄妹，索性就让阿迟留下来求学——”<b />
楼彧闻言，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暗芒。<b />
这老妪是什么意思？<b />
要让豆芽菜入东山书院读书？<b />
楼彧倒没有什么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的腐朽思想。<b />
事实上，除了胖丫头之外，其他人要做什么、不要做什么，楼彧都不关心。<b />
再者，楼彧骨子里就是个叛经离道的人。<b />
当初为了胖丫头，他力排众议，坚持开设女子分院。<b />
家里的那些先生，也都是楼彧极力“劝说”，继而接受男女同校的先例。<b />
他只是在怀疑楼太夫人的企图——<b />
若为了谋夺楼家的家产，楼太夫人该亲自上阵啊。<b />
她是长辈，无理都能搅三分。<b />
她却把郑迟一个小女郎留下，这辈分上，可就没有任何优势了啊。<b />
还是说，楼老妪要“碰瓷”？<b />
她知道楼彧本性恶劣，容不得不相干的人在眼前蹦跶，定会想方设法的排挤、捉弄郑迟。<b />
一旦楼彧做了，楼老妪抓住了把柄，就会以此相要挟，向楼彧索要财货？<b />
幸亏楼太夫人听不到楼彧的心声，否则，她定会气得先吐两口血：<b />
她堂堂楼家嫡女，难道竟是这般贪财、蛮横之人？<b />
还有郑迟，亦是堂堂郑家嫡女，难道还比不上些许阿堵物？<b />
楼太夫人不知道面前这个笑得温和、稳重的侄孙儿，满脑子都是她十分不堪的猜测，她慈爱的看着楼彧，脸上带着笃定。<b />
仿佛，她认定楼彧会答应。<b />
楼彧：……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老虔婆了。<b />
姑祖母？<b />
什么外八路的亲戚，也敢在他面前充长辈？<b />
不过，学会了伪装的楼彧，早已不是两三年前那个喜怒形于色的顽童。<b />
他即便心里无比厌恶，脸上仍是一派春风和煦，“德音堂极好，表妹想要入德音堂读书，亦是好事！”<b />
听到楼彧这般说，楼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。<b />
她就知道，楼彧不会拒绝她的要求。<b />
到底是自家侄孙儿啊，哪怕以前从未见过，也会因为血缘而亲近、尊敬。<b />
楼彧答应了，阿迟就能名正言顺的留下。<b />
短则几个月，长则一两年……就能成就好事。<b />
此行的目的达成了一多半，楼太夫人的心情十分畅快。<b />
乖乖跪坐在楼太夫人身侧的郑迟，却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觉。<b />
高兴？<b />
有吧，毕竟她知道大母的想法，她也愿意。<b />
不得不说，楼氏坞堡所展现出来的楼家豪富，确实让郑迟心动。<b />
郑迟还知道，大母作为楼家女，当年出阁的时候，十里红妆。<b />
而过去的这些年里，郑家就是靠着大母的嫁妆，才能维持着表面的体面。<b />
就这，似乎也只是大母嫁妆中的一部分。<b />
私下里，阿母与阿父闲聊的时候，就曾经开玩笑似的说，大母的库房里，好东西还多着。<b />
都是她当年从楼家带来的陪嫁。<b />
就是大母自己，也曾经对郑迟说过，她给郑迟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。<b />
而这，也是从大母私库里分出来的。<b />
楼家女，出嫁了三十多年，贴补夫家多年，却还能留下这么多……只从这一点，也能窥探出楼家的豪富！<b />
楼彧，可是分走了楼家一半的家产啊。<b />
他的库房，只会比大母的更大、更多、更珍贵。<b />
郑迟不是市侩之人，但郑家的败落，让即便是个小女郎，也亲身感受到了。<b />
窄仄的院子，为了些许份例就吵闹的家人，还有不够时新的衣服首饰……<b />
郑迟还算好的，她最受楼太夫人的宠爱，除了标准的月例外，她还有楼太夫人的私下贴补。<b />
比如穿的衣服鞋履、戴的钗环首饰，就比姊妹们好许多。<b />
也勉强能够维持郑迟这个郑氏嫡女的体面。<b />
但，跟锦绣富贵的楼家比起来——<b />
若是嫁给表兄，她就是楼家的主母。<b />
再也不用大母贴补，也不用羡慕那些暴发户家的小女郎了！<b />
留在河东，跟表兄一起上学，她就能达成心愿。<b />
可——<b />
郑迟又想到方才那尴尬又羞恼的场景。<b />
“吃得少！”<b />
“没福气！”<b />
“大风就能刮走！！”<b />
表兄嫌弃她。<b />
这还只是刚见面呢，他就当面把她气哭了。<b />
若是时间长了，整日相处，那、那……郑迟多少有些害怕！<b />
高兴，又畏惧！<b />
希冀，又不安！<b />
郑迟一个小小少女，真是百般纠结。<b />
恰在这个时候，堂外廊庑下，小丫鬟规矩的通传：“回禀郎君，九娘来了！”<b />
楼彧正强忍烦躁的跟楼太夫人虚与委蛇，听到这话，眼睛一亮。<b />
嘿，胖丫头来了！<b />
楼彧赶忙直起身子，叠声道：“快请！快把人请进来！”<b />
其实，如果没有楼太夫人等人在场，楼彧也不会这般郑重，说什么请啊请的。<b />
他会直接迎出去，甚至于，王姮根本无需“通传”，会直接大喇喇的登堂入室。<b />
因为有了“外客”，两小只不约而同的变得“规矩”起来。<b />
一个，按照拜访礼仪，让人通禀。<b />
另一个，则装模作样的命人去请。<b />
“是！”<b />
小丫鬟虽然觉得奇怪，却还是乖乖的充当两小只pla中的一环，尽职尽责的当个传话筒。<b />
小丫鬟下去了，楼彧转过身，笑着对楼太夫人等人介绍：“九娘是沂州王长史的掌珠，王家庄子恰在楼氏坞堡近旁，所九娘亦在德音堂读书。”<b />
楼太夫人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沂州当地豪族的资料，缓缓点头：“我倒是有所听闻，沂州新上任的长史王廪，乃琅琊王氏子！”<b />
“对！当年阿父在河东驻军的时候，王长史便是河东县令。”<b />
楼彧这么说，是想告诉楼太夫人：他与胖丫头的关系，源自于长辈的“通家之好”。<b />
父辈是同僚，两家又比邻而居，如今更是在同一个书院读书，所以，即便男女有别，两人来往密切，也属正常。<b />
楼太夫人作为常年沉迷于内宅争斗的老狐狸，自然听得懂楼彧这浅显的暗示。<b />
她没有急着表态，准备先看看这个九娘是何等——<b />
噗！<b />
楼太夫人暗自思量着，端起了茶盏，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汤，就看到正堂门口，在一片橘色的夕阳光照中，滚过来一个球。她险些一口茶汤喷出来！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