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屠苏酒<b />
除夕夜，楼氏庄园。<b />
楼家的祖地、宗祠等，都不在河东。<b />
不过，祭祖仪式还是不能少。<b />
当初崔太夫人带着家眷来到河东的时候，就在偌大的楼氏庄园，专门辟出一处院落，用来暂时充作宗祠。<b />
三间正堂，堂屋里摆放着一层层的牌位，便是楼家的历代先祖。<b />
独孤明月抵达河东后，第二日便从崔太夫人手中接管了管家权。<b />
进入腊月，独孤明月开始命人准备过年等事宜，其中就包括整理、洒扫祠堂。<b />
到了除夕这一日，家主楼谨，以及七八个成年男丁都不在，但太夫人这个长辈还在，祭祖仪式照常举行。<b />
独孤明月颇为重视，这是她嫁入楼家后，第一次主持比较正式的仪式。<b />
从负责祠堂的管事娘子，到祭祀所用的银器、祭品等，她提前半个月就进行了安排。<b />
祭祀的流程，祭祀过程中有可能发生的意外等等情况，独孤明月也提前跟自己的几个心腹反复演练，只为万无一失。<b />
独孤明月几乎是什么都想到了，就连崔太夫人以及她的心腹们可能会给她下绊子，她有了好几种猜测，并针对猜测而做出相应的防备。<b />
唯一漏算的，就是自己居然怀孕了。<b />
仿佛一夜之间，独孤明月就觉得自己身子发沉，人也懒懒的。<b />
味觉、嗅觉等都变得异常敏锐、脆弱。<b />
闻不得半点怪味儿，口味也变得奇奇怪怪。<b />
当然，独孤明月不是真的娇娇贵女，她做过奴婢，吃过苦，怀孕的种种反应，她都还能忍受。<b />
真正让独孤明月担心又焦虑的，还是大郎。<b />
“……大郎，今晚祭祖的时候，我、我就会向全家宣布这件事！”<b />
独孤明月根本不敢直视大郎的眼睛，她知道，她和郎君对不起大郎。<b />
但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。<b />
且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，就不要摇摆不定、拖拖拉拉。<b />
她用力闭了闭眼睛，继续说道：“另外，郎君还为你寻了几位大儒，以及一位海内名士，年后，他们就会抵达河东。”<b />
“到时候，你、你好好表现，争取能够顺利拜得名师。”<b />
楼彧本身就是世家子，若是再能有个好先生，他的进学、仕途，将会更加顺遂。<b />
楼谨在前方打仗之余，还能想着为儿子搜罗名师，也绝对是尽心了。<b />
“……当然要尽心？呵，又是大儒，又是名士……阿父果然是铁了心要让我读书啊！”<b />
楼彧一脸麻木，唯有眼底，闪过一抹阴鸷与冷意。<b />
只半日的功夫，他就彻底惊醒了：靠人，果然靠不住！<b />
哪怕是亲生的阿父阿母，也会为了利益而做出取舍。<b />
哦不，即便没有利益，儿女多了，父母也会偏心。<b />
以前楼彧也曾听闻谁谁家的祖母是个偏心的，不是偏心长子嫡孙，就是偏心幼子幼孙。<b />
随后，认识了胖丫头，以及胖丫头身边那个总是“语出惊人”的王。<b />
王就曾经说过，“人心本来就长得偏啊，偏心在所难免！”<b />
是啊，人的心，都长在左侧，没有哪个是长在当中的。<b />
会偏心，很正常。<b />
……所以，“她”有孕了？要有新的儿女了？<b />
他这个曾经代表着她卑贱身份、屈辱过往的庶孽，就碍眼了？<b />
楼彧的大脑里生出诸多的猜测，无数的思绪糅杂在一起。<b />
目光飞快的在独孤明月的小腹一扫而过，他眼底闪过一抹残忍。<b />
若是她也如胖丫头的便宜继母一样，“意外”摔倒继而小产呢？<b />
楼彧可没忘了，几个月前，自己的杰作。<b />
但，很快，楼彧就惊醒过来——<b />
不！<b />
不行！<b />
崔氏与独孤氏不一样。<b />
崔氏的夫君，都在借刀杀人的算计她。<b />
她出了事，王廪也是借机向楼家卖人情。<b />
独孤氏的夫君，则是把她当成了心尖尖儿。<b />
楼彧非常确定，若自己真的对独孤氏动了手，等待他的，就是楼谨的严惩。<b />
一个弄不好，楼谨会真的将他过继出去。<b />
“果然啊，正品回来了，替代品也就没有了价值！”<b />
楼彧用力握紧了拳头。<b />
他知道自己为何能够让阿父宠溺，阿父是爱独孤氏，才顺便爱他这个独孤氏所出、容貌与独孤氏相似的儿子。<b />
“呸！耶耶才不是替代品！耶耶、耶耶是独一无二的，不可替代的！”<b />
楼彧不愿面对自己只是个“替身”的事实，拼命在心里这般嘶吼着。<b />
可惜，事实就是事实，不会因为他的无能狂怒而有丝毫的改变。<b />
他甚至都不敢对独孤氏有任何的坏想法。<b />
“……”不甘心啊！真的不甘心！<b />
偏偏又无可奈何。<b />
恣意妄为的楼家小霸王，再一次被憋屈得红了眼睛、硬了拳头。<b />
咬牙牙，沉默了许久，他才抬起头，木然的说道：“是！儿谨遵命！”<b />
看到之前还倔强的小狼崽子，忽然变得“温驯”起来，独孤明月的心，再次遭受了针扎、刀绞。<b />
孩子不会忽然就变得懂事，不过是受了委屈、吃了教训，不得不变得听话。<b />
楼彧过去的顽劣，让独孤明月愧疚、心疼之余还会着急、焦虑。<b />
如今，他变得温驯起来，独孤明月依然愧疚、心疼。<b />
“阿、阿彧，你放心，你是阿父阿母的儿子，我们、我们定会好好待你！”<b />
独孤明月也不只是嘴上说说，转头就命人收拾楼谨的库房，以及自己带回来的十几车嫁妆。<b />
除了金银珠宝、布料药材，还有许多诸如古籍古画等宝贝。<b />
楼彧的库房，又被填满了一个房间。<b />
楼彧：……这算什么？打一巴掌，再给个甜枣？<b />
就像他之前驯狗，亦或是调教下人。<b />
果然啊，自身实力不够，就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，就只能像宠物、像奴婢一般，任人“驯化”！<b />
一颗种子，深深的埋入了楼彧的内心，快速的发芽，野蛮的生长。<b />
丝丝缕缕的黑气，则紧紧围绕着这颗种子，并伴随着它一起生长、茁壮。<b />
……<b />
与楼彧交谈了半个时辰，独孤明月仿佛被耗去了大半的精力。<b />
但，到了祭祖的吉时，她还是强撑着身体，亲自主持。<b />
祠堂内，烛台高照，香火旺盛，人影攒动。<b />
楼家的家眷们，按照男女，分站两列。<b />
女子这一列，崔太夫人站在最前面，她穿着簇新的袄裙，手里捏着佛珠，不着痕迹的打量独孤明月。<b />
“这贱婢脸上的粉，是不是太厚了？哦~知道了，应该是气色不好，故意用脂粉遮掩。”<b />
“还有这腰身，看着似乎确实粗了些！”<b />
“……怀孕三个月，就开始显怀了？”“还是说，她怀孕不止三个月？”<b />
“哼，果然是下贱坯子，见了男人就往上扑，还没有成婚，就、就先同房！”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