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她？！<b />
是她！<b />
楼大郎无比肯定。<b />
这幅容貌，他太熟悉了。<b />
一来，他每日照镜子，就能在铜镜里看到。<b />
二来，阿父的内书房里，就有一副画像。<b />
他的生母，那个据说在他刚满月就“失踪”的女人。<b />
她没有姓氏，也没有名字，只有受宠的时候，阿父给他取的皎皎二字。<b />
“皎皎”，在很多个寂静的夜里，阿父守在他的窗前，无数次的低声呼唤。<b />
包括崔老妪在内的外人，都只会嫌弃称呼她：“那贱婢”、“狐媚子”。<b />
楼大郎的思绪很乱，他掩在翻毛袖子里的手，用力的握紧。<b />
疑似亲娘的女人回来了，还成为了阿父的正妻，楼大郎却没有半点的惊喜。<b />
他甚至有种巨大的愤怒与恐惧：他，不再是唯一。<b />
说句不怕被人骂做不孝的话，在楼大郎看来，亲娘还不如一直“消失”呢。<b />
只要亲娘没回来，他就始终是阿父唯一的偏爱。<b />
因为楼大郎知道，父亲对他的爱，更多是爱屋及乌。<b />
如今，“屋”回来了，她还会给阿父生更多的孩子。<b />
楼大郎是“乌”，她所生的其他孩子，也是“乌”。<b />
“……你、你是？”<b />
崔太夫人身为长辈，自是不能亲自跑来迎接新妇。<b />
她将心腹李媪派了出来。<b />
李媪站在一众奴婢的前面，原本还是规矩、恭敬的站着。<b />
但，随着新妇越走越近，她禁不住眯起了眼睛。<b />
这人，好生眼熟！<b />
其实如果换成崔太夫人，她可能都未必认出来人。<b />
偏偏来的是李媪。<b />
作为崔太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人，李媪是楼家内院的管事娘子。<b />
楼家奴婢的管理、买卖等事宜，都由李媪负责。<b />
当年，就是李媪在一众小丫鬟里，选中了两个容色极好的，送去了楼谨院子。<b />
其中，就有生下楼大郎的通房。<b />
只是李媪在选人的时候，都没有想到，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小丫头，居然能够得到楼谨的宠爱。<b />
为了她，更是不惜忤逆老将军！<b />
时隔多年，再次看到相似的容貌，李媪惊愕不已，一时都忘了分寸。<b />
她没有向新妇行礼，反而一脸探究的盯着新妇。<b />
“放肆！这是哪家的规矩？做奴婢的，居然敢直视女君？”<b />
新妇没有开口，她身边的奴婢冷声训斥着。<b />
听到“女君”二字，李媪猛地反应过来，她赶忙低下头，躬身、屈膝：“奴请女君安！”<b />
她不是皎皎，而是独孤氏？<b />
可、可那张脸——<b />
还是说，这世上竟真有两个如此相像之人？<b />
李媪温驯的行礼，但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。<b />
“嗯！”<b />
新妇矜持的应了一声，没有理睬李媪，一双翦水秋瞳快速的扫过院门外的所有人。<b />
然后，她的目光，落在了冷若冰霜的楼大郎身上。<b />
她紧抿着嘴唇，眼眸中闪烁着泪光。<b />
大郎！<b />
是大郎！<b />
是她十月怀胎、一朝分娩的亲生骨肉啊！<b />
逃出楼家近七年，她最牵挂的就是他。<b />
她不是个好阿母，她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，却又抛弃了他。<b />
但，她也是没有法子。<b />
她身份卑微，无父无母，逃出去也是无处可去。<b />
跟着她，儿子定要遭受颠沛流离、风餐露宿的苦楚。<b />
甚至于，可能还会夭折。<b />
她自己都不敢保证，离开楼家后，她能不能活下来，她根本不敢让儿子去冒险。<b />
反之，将儿子留在楼家，他即便不是尊贵的少郎君，也是郎君的亲骨肉。<b />
郎君定不会委屈了他。<b />
锦衣玉食、金尊玉贵，绝对好过跟着她受苦。<b />
可她当年又不得不离开，郎君要娶妻了，娶的还是以善妒、凶残闻名的独孤氏。<b />
那时她已经快要生了，不止一次在园、厨房等各种地方听到有小丫鬟窃窃私语。<b />
什么独孤家的女儿最不能容人，侍妾、通房，通通都容不下。<b />
什么楼家已经答应了独孤家，只等“那贱婢”生下孩子，就送她走。<b />
还有小丫鬟故作神秘的说，根本不用等她生下孩子，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闯鬼门关。<b />
去母留子，在深宅内院里，非常容易呢！<b />
她的理智告诉她，这些话未必都是真的，毕竟楼家的主母不是郎君的生母，只是继母。<b />
那时还没有荣升太夫人的崔女君，定不愿看到楼谨娶到对他有助力的高门贵女。<b />
但，她是当事人啊，她即将临盆啊，她本就忐忑、担忧甚至是恐惧。<b />
听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，她怕了，她想逃走！<b />
她开始偷偷准备：银钱！户籍！路引！甚至是未来落脚的地方！<b />
她不是刚进府时连字都不认识的小丫头，伺候楼谨几年，她学习了很多。<b />
她还在楼谨的书房，偷偷看过大周的舆图，并从楼谨那儿得知了许多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。<b />
她更是楼谨最宠爱的通房丫头，她能够扯着楼谨的虎皮做大旗。<b />
不到两个月的时间，她就准备好了一切。<b />
熬到生产，看到楼谨欢喜的抱着儿子，她就知道，儿子待在楼家会更好，而她也该离开了！<b />
借着儿子的满月酒，借着独孤家派人来问罪，甚至利用了崔女君的小算计，她顺利逃出了楼家，远遁南境。<b />
这一走，就是六七年。<b />
离开后，她无数次的想念儿子，思念郎君。<b />
她却又知道，如无意外，他们三人再无重逢的可能。<b />
偏偏“意外”就发生了。<b />
大周京城发生宫变，天下动荡，远在江南的她也受到了影响。<b />
她被迫再次逃亡，机缘巧合下，竟遇到了独孤家的子侄。<b />
然后……她就成了独孤家的女儿，认了父母，上了族谱，风风光光的嫁给了楼谨。<b />
她，不再是贱婢皎皎，而是独孤明月。<b />
她有了高贵的出身，有了能够配得上郎君的身份，她与郎君，有情人终成眷属。<b />
但，独孤明月没有忘了，她还有个亏欠了几年的儿子呢。<b />
“……你、便是大郎吧！我是你阿母！”<b />
强压着激动的心情，忍着汹涌的泪意，独孤明月径直走向了楼大郎。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