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章 阿丑<b />
一觉醒来，睁眼已是大雪天。<b />
顾经年做了一场很久的梦。<b />
梦里，他乘着一只巨鸟翱翔在天空之中，飞过一片布满鲜的广袤平原，前方是两座高山。<b />
这一次，他清晰地体会到，是他的家乡。<b />
感觉很怪，他分明没去过那片天地，却对它有着浓烈的眷恋。<b />
“回家。”<b />
自清醒过来，脑海中就一直浮现着这个念头。<b />
可眼下更关键的是他非常虚弱。<b />
他很饿，但没有力气取食，只能捉起地上快腐烂的叶子吞食着，口感很差，只能说咽下去之后胃里终于有了一点东西。<b />
又吃了两口雪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。<b />
所有的皮肤都还是焦的，被剖开的肚子才刚刚闭合，还能看到两片皮肤之间的缝隙。<b />
他依旧是一根焦炭，一根毫无力气的焦炭。<b />
有一瞬间，他以为自己失去了自愈的能力，很快便意识到并非如此。若真失去了，他早就死了，也许是烧伤特别难以恢复吧。<b />
可为何经历了那样的大火还没死，顾经年自己也不知道。<b />
他隐隐觉得，身体与以前有一点点不一样了。<b />
其实是有巨大的区别。只是，他感觉到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微妙不同。<b />
既然没死，他决定向西走，去到与凤娘约定好见面的旧集市镇，以后一起寻找沃野。<b />
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。<b />
又躺了许久，他勉强站起身来，寻找着落在地上的果子为食，稍有了些力气之后，有时可以啃食一些树根，如野人般过了两天，他运气好，捡到了一小具野兽吃剩的鹿的尸体，艰难地把那有些腐烂的生肉咬食下去，他反而生了一场大病，腹部剧痛，脑袋昏昏沉沉。<b />
他摇摇晃晃地走着，忽然，脚下一痛，还没来得及低头，整个人已被兜在一张大网当中。<b />
夹着他脚的是一个兽夹，他屈着身子想要掰开，可虚弱之下根本无力自救。<b />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<b />
“大哥，那边有动静了。”<b />
不远处有人嚷了一句，很快，两人提着弓箭走了过来。<b />
“咦，那是什么？”<b />
“是只黑猿。不，是个怪物！”<b />
来的是猎户家的一对兄弟，哥哥叫张大石，十八岁，弟弟叫张小刀，只有十三岁，两人都裹着厚厚的兽皮袄子，用破布条子绑着手腕脚腕。<b />
张小刀身子往前探着，瞪大了眼，盯着网兜里黑黢黢又光溜溜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，挠了挠头，道：“哥，好像是个人。”<b />
“人？”张大石用树枝叉了叉网兜里的东西，问道：“你是个人吗？”<b />
那东西竟真开口了，却只发出了拉锯般沙哑难听的声音。像是把喉咙完全烧干了再说话，嘶嘶冒烟的感觉。<b />
可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不了话，却是用力点了点头。<b />
“听不懂哇。”张大石道，“你不是个妖怪？”<b />
黑黢黢的人形摇了摇头。<b />
“哥。”张小刀此时也看清了，道：“他看起来快要死了，救他吧？”<b />
“那他要是妖怪怎么办？”<b />
“妖怪哪能踩到夹子。”<b />
张大石挠了挠头，纠结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。<b />
兄弟俩背上猎物，半拉半扶地带着网兜里的烧焦之人，离开老林。<b />
翻过两座山坳，前方，一条小溪缓缓流淌，沿溪而走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子。<b />
这是澜水村。<b />
张家兄弟住在村子最边上，房舍有些简陋，孤立于所有人家之外。<b />
院门是栓上的，张大石拍了拍，过一会儿，门打开来，张小芳探头往外看了一眼。<b />
她是张大石的妹妹，今年十六岁，长得有些黑，脸颊干得褪了皮，冻得泛红，手里还拿着兽皮与针线，想必开门前正在缝制。<b />
“今天回来得可晚了。”<b />
张小芳虽是妹妹，说话却有当家的气场，道：“说了多少次了，天黑前就得从老林子里出来……”<b />
“是是是。”张大石敷衍道：“这不是拖了个人回来，走得慢些吗。”<b />
张小芳这才落在他们身后那奄奄一息的烧焦之人身上，吓了一跳。<b />
待把人拉进院子，张小刀就去捣了草药，还往里啐了两口唾沫，捣出一团糊状的药膏，正要往那烧焦之人脚上抹，却是愣了愣。<b />
“左脚？右脚？咦，大哥，夹子夹得好像不深。”<b />
“那草药就别浪费了。”张小芳道：“留着下次用。”<b />
“好哩。”张小刀道：“我看他饿惨了，给他点吃的吧？”<b />
厨房里正熬着粥，还切了些咸肉放在里面，这是张小芳煮好的三个人的伙食，她犹豫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道：“行，接济他一顿，明早就让他走。”<b />
倒不是她小气，而是张家就他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，日子并不算好过，且她一直记得娘亲走前的叮嘱，一定要攒钱给大哥娶上媳妇。<b />
总之是分了半碗粥给那烧焦之人喝了，又让他在柴房借宿了一夜，次日一早，张小芳便喊醒了那兄弟俩，让他们把人送走。<b />
“姐，他还病着呢。”张小刀道：“我看了他眼睛，善的。”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