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宣称天灾是因徐正业余孽未能除尽，要拿徐氏余孽祭天祈求雨停，若擅自中断，岂非等同自打耳光？<b />
他们颜面丢失，尚是其次，只怕如此一来，那些针对奉仙宫和圣人的谣传又要卷土重来。<b />
“李将军，雨停之前，祭天之举便不能停啊……”<b />
有官员甚至提议：“不然……且同那位宁远将军打个商量，不要全部战俘，让她放一万，不，数千战俘与我等完成祭天，如何？”<b />
没办法，此女嚣张归嚣张，目前却也是个人物，没人领头撑腰，他们的确也不好得罪对方啊。<b />
“她大约也不会让步，何必再费心与之周旋。”李献笑道：“可以拿来祭天的徐正业余党，又岂止那些战俘？”<b />
“李将军的意思是……”<b />
李献看向堂外雨幕：“这洛阳城中，最不缺的，不正是徐贼余党么？”<b />
他喟叹道：“不能杀卑贱的战俘，那便试一试士人好了，他们向来自认高高在上，杀他们一人折罪，想来可抵十人百人。”<b />
李献决定将计划提前。<b />
这场水患，让他清剿洛阳士族的计划得以更顺利地进行，水患当前，那些已经意识到危险的士族却根本没有机会让大量族人离开洛阳。<b />
再者，他们大多数人仍抱有侥幸与硬骨，认为朝廷不敢当真对他们下死手，自裴氏与长孙氏一族出事后，因士族的大肆反扑之举，朝堂与各处的政权动荡日益加剧，眼看天下群乱已起，如此代价与危机当前，女帝当真还敢一意孤行，不管不顾吗？<b />
可他们低估了女帝的决心。<b />
且世代传承之下，他们富足安稳的日子实在过得太久了，久到他们根本无法想象所拥有的一切被一夕颠覆，原来竟是一件很轻易的事。<b />
那些披着盔甲的军士们，竟很轻易地便破开了他们高高在上的门第。<b />
他们怒目拂袖斥骂时，那些长刀竟很轻易地便刺穿了他们满腹经纶的身躯。<b />
李献拿着得来的供词，一日又一日，在无休止的雨水中，率军踏破一户又一户洛阳世家的府邸。<b />
第298章 “不公的源头”<b />
一时间，洛阳城上方笼罩着的阴霾变得更为浓重，扑杀，反击，逃窜，叱责，质问，镇压……一应混乱喧嚣，悉数化为血水。<b />
在洛阳城及附近州县任职的各族官员，也在先后被清算抓捕，李献动作迅猛，不留半点余地，不计得失，不问后果，只有一个目的——完成女帝的旨意，彻底扑杀洛阳士族。<b />
此一日，天色将暗，穿甲佩刀的李献从一座古朴幽深的三进宅院中行出，含笑听着身后断断续续传出的惨叫声与怒骂声。<b />
“区区卑贱庶民出身，一朝得志，竟敢屠戮我士族门第！”<b />
“……尔等倒行逆施，罔顾天道人和……”<b />
“我等有过与否，当交由国法论定，岂容尔等猖獗，擅行屠戮之举！”<b />
“这世间治国安民之道，数百年传承皆在我等……敢断我士族命脉，则断大盛国运，断人道传承！”<b />
“妖后此举，不过是自取灭亡！”<b />
“果然，国之将亡，妖异尽出！”<b />
“你们这些助纣为虐之辈……必遭天诛……天诛！”<b />
“……”<b />
李献跨下石阶，嗤笑了一声，自语般道：“大盛亡否，我等亡否，尚未可知……但你们这些自认高人一等的士人们的死期，却已是真正到了。”<b />
他看着脚下的血水，这一切并未结束，洛阳城，只是一个开始。<b />
临上马前，他弯身捡起了一片零散在血水中的浅粉色花瓣，而后直起身，细细观赏着。<b />
“可惜了，今年的牡丹。”<b />
他眼中有怜惜，但旋即又浮现笑意：“但来年，必会开得更好。”<b />
有了这些士大夫们的鲜血滋养，来年洛阳城的牡丹，必然会是开得最盛的一年，到时他定要好好观赏。<b />
“别杀我，别杀我……！”<b />
“求你们放了我，那全是族长与徐贼之谋，我实是一概不知！”<b />
一名着长衫，满身是血的男人从宅院中扑出来，栽倒在门内，向举刀朝他追来的士兵哭求道。<b />
身在书香锦绣堆里长大，奉行君子远庖厨之道，他这辈子连杀鸡都不曾见过，更不必提如此血腥可怖的场景！<b />
他的父亲因怒骂来人而被一刀割下了头颅，他被生生吓晕了过去，却又很快醒来，目之所及，形同炼狱！<b />
李献饶有兴致地回过头，抬手阻止了将要举刀砍下去的士兵，道：“既未行反抗之举，便不可滥杀，且将人押入大牢，等候论处。”<b />
那早已经吓傻了的男人趴伏在地上，忙不迭向李献揖礼：“多谢……多谢李将军！”<b />
李献笑得更愉悦了：“李某不过奉公行事而已。”<b />
听得那笑声，男人畏惧地抬眼，看着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李献，内心生出更深重的恐惧，浑身每一处毛孔都在战栗。<b />
很快，他便被拖了下去。<b />
“可惜啊。”李献又道一声可惜：“可惜崔大都督不在洛阳城，平白错过了如此之多的妙态。”<b />
他看着这座宅院上挂着的匾额，这就是与崔璟同根相生的世家，素来以风骨传世的世家，连皇权都敢藐视的世家。<b />
世人只知他们高不可攀，却不知，这些人一见到血，吓得屁滚尿流者比比皆是。甚至有人跪伏在他的脚下，向他讨饶，求取他的一丝怜悯。<b />
他很乐意给予这些人一些怜悯，毕竟只有居高者，才有资格施舍怜悯。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