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琅头皮一麻，强扯个笑来：“……好啊！多谢师父！”<b />
一壶：“……”<b />
这可怎么办啊！<b />
常岁宁方才那句“还不知有几分真本领”的话，自是说与乔玉绵听的，是怕乔玉绵抱太大希望，故不敢将话说太满。<b />
但能被她千里迢迢请来京师的大夫，又岂会当真没有真本领？<b />
这位姓孙的大夫，她前世行军经过蜀地时曾见过一面，那日她微服于市井行走时，偶然见其医好过一位不慎被火药伤了眼睛的孩子。<b />
她向来喜欢招揽有本领的人，见其如此年轻便有这般过人医术，便与对方自称是玄策军中的一名小将，试着说服对方入玄策军做军医，却被婉拒了。<b />
对方话甚少，她耐心追在后头好几天，才问出了下面这些话——<b />
对方自称非正经医者，只通晓些眼疾之道，且极怕吵闹，很不擅与人打交道，在人多的地方会浑身不自在，只喜欢独来独往独居。<b />
若叫他常年呆在人多嘈杂的军营里，怕是到头来没能医好旁人，他自己先疯为敬了，届时还得倒贴他一个医士专给他治疯病。<b />
听得此言，她自也不好勉强，毕竟她营中也没有擅医疯病的医士。<b />
只询问了对方名姓，又与对方道，若哪日遇到了难处可去玄策军中求助，统领玄策军的太子殿下求才若渴且仁善敦厚，总之大夸特夸了自己一番，只当与人结个善缘，留个好印象了。<b />
她并未等到这位孙大夫向她求助，人家大约是没什么难处，反倒是她这个太子殿下率先大难临头，接连死了两遭，真乃命运弄人。<b />
之后虽未再见过，但她对这位过分内向，恐惧与人打交道的孙大夫颇有印象。<b />
初听闻乔玉绵的眼疾时，她即想到了此人，只是时隔多年不知人是否还在，唯有先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找找看。<b />
这一寻便是半年余，好在结果是幸运的，对方这些年一直呆在蜀中并未远迁，多方打听拜访之下，前不久倒真叫常刃他们给寻到了，昨日刚带人抵京在常府住下。<b />
常岁宁昨日与之见了一面，因半个时辰下来对方只说了十来个字，她即确定了这正是当年那位孙大夫没错。<b />
故而今日这场诊看，常岁宁嘴上说着只是一试，心中却抱了不小的希望在。<b />
那位刚四十出头，而看起来又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些的孙大夫替乔玉绵诊看罢，并未明言什么，只给开了两张方子，一张煎服，一张药浴，说先调理一段时日看看。<b />
没说医得好，也没说医不好。<b />
心中自有答案的乔玉绵未多追问，只福身道谢：“有劳大夫了。”<b />
之后，常岁宁同那位孙大夫去了廊下说话。<b />
“……耽搁太久，孙某亦无十成把握，只能试一试。”孙大夫小声说道。<b />
常岁宁便点头。<b />
“那便有劳孙大夫多在京中住一段时日了！”崔琅咧着嘴走了过来，笑的十分灿烂热情。<b />
他朝孙大夫抬手一礼：“晚辈崔琅，这京中好吃的好玩的去处，晚辈甚是通晓，孙大夫您只管安心住下，其它的都交给晚辈！”<b />
很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孙大夫，面对这热情如火的年轻人，一时瞳孔微震，心生惧意，手心冒汗。<b />
崔琅未瞧见自家师父投来的制止眼神，继续咧着嘴询问：“您平日里都喜欢什么消遣？喜欢吃哪里的菜式？可有……”<b />
孙大夫终于忍不住摆手：“不必，孙某只喜欢安静……”<b />
崔琅“啊”了一声，立时闭紧了嘴巴。<b />
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有些难度，但他可以尝试努力。<b />
常岁宁吩咐喜儿先带孙大夫去后堂独坐喝茶。<b />
孙大夫如获大赦地离去了。<b />
待人走远了，崔琅不由问：“师父，这位大夫似乎很怕与人说话……您是怎么说动他来京师的？”<b />
常岁宁：“我让人日日去拜访他。”<b />
崔琅讶然：“……妙啊。”<b />
常岁宁话只说了一半，除了拜访，她还予对方重金。<b />
这位孙大夫平日只守着一亩薄田，且因怕与人打招呼，做农活都要专挑田中无人的时候偷偷过去，遇到麻烦也不好意思同人张口，一来二去，薄田变得更薄，囊中羞涩日子拮据。<b />
想谋生又做不到抛头露面，且周围人皆知他性情，轻易也无人寻他看诊。<b />
她允诺对方，只要他能医得好绵绵阿姊的眼睛，会予他一笔格外丰厚的诊金，可叫他下半辈子都不必再为生计抛头露面。<b />
在这个直击灵魂的诱惑下，孙大夫半推半就地答应了。<b />
不多时，乔玉绵在兄长的陪同下走了出来。<b />
崔琅忙迎上前去。<b />
常岁宁见此一幕，若有所思。<b />
“……崔六郎还未回去吗？”乔玉绵道：“既是要给令尊诊看，宜早不宜晚。”<b />
崔琅闻言笑意微凝，露出了感动而苦涩的笑意。<b />
感动于乔小娘子如此记挂他家中之事，苦涩于他阿爹的眼睛过于完好康健。<b />
但眼下的局面已容不得他改口拒绝。<b />
很快，崔琅便带着那位孙大夫，坐在了回崔家的马车上。<b />
在如此封闭的空间内与人相对而坐，孙大夫眼神闪躲，身形紧绷。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