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起得更大了些,天色也稍暗下,常岁宁未再急着上饵,只下意识地看向河对岸天际边涌动着的风云。<b />
看样子是想要下雨了。<b />
这场秋雨已酝酿好些时日了,雨总是要落下来的,无非早一日迟一日的区分。<b />
赶在下雨前,乔祭酒收起了鱼竿。<b />
风大迷眼,击鞠也提早散了,崔琅殷勤地跑来拎鱼篓,一行人说说笑笑着返回乔祭酒的居所。<b />
“常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?”路上,同行的昔致远问了一句。<b />
少年肤色白皙,眼眸狭长,面上总挂着笑,给人脾气很好之感。<b />
他和崔琅等人相处的融洽,话向来不多,常常是别人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,此番主动开口询问,是很少见的。<b />
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常岁宁闻言并未否认,只道:“是在想些事情。”<b />
“是因芙蓉花会之事吗?”<b />
常岁宁摇了头,她无意深言,便随口问对方:“听说昔郎君来年便要结业了,不知之后是何打算,会长留大盛吗,还是回东罗?”<b />
“尚无具体打算。”昔致远笑了笑:“还要与家中人商议罢方可决定。”<b />
“回什么东罗啊,便留在大盛好了,你当真舍得咱们无二社吗?”崔琅凑过来,一手提鱼篓,另只手搭靠在昔致远肩上。<b />
昔致远笑着摇头:“自然是舍不得的。”<b />
崔琅笑着道:“你回回旬考都是甲优,结业后在京中谋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,不如就此入大盛籍,再娶个我们大盛的女郎做掌家娘子,岂不妙哉?”<b />
昔致远轻咳一声,白皙的面容上有些不自在。<b />
乔玉柏笑着道:“致远向来脸皮薄,崔六郎君就别打趣他了。”<b />
“这可不是打趣,我是认真在替致远谋划呢。”<b />
一群人笑说着回到了乔祭酒的住处时,只见有一群十来个监生正等在院门外。<b />
为首的是宋显,其余的也大多都是寻梅社里的面孔。<b />
宋显一眼便看到了常岁宁。<b />
那身穿青袍的少女也看向了他。<b />
这是那次比棋之后,二人头一回碰面。<b />
少女脸上没有敌对没有得意,也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情绪,只是在与他对视时,面色如常地向他点头,算是打了招呼。<b />
宋显避开了她的视线,却也微微点了下头。<b />
“听闻今日是祭酒寿辰,学生们特来相贺。”宋显等人上前施礼,并将备下的寿礼奉上。<b />
“难得你们有心。”乔祭酒欣慰点头,含笑道:“心意到了即可,这东西便各自拿回去吧。”<b />
“非是什么贵重之物,皆是不值一提的薄礼,多为学生们所作字画而已。”<b />
“没错,祭酒便收下吧。”<b />
学子们都是很诚心的模样,乔玉柏笑着解释道:“诸位同窗有所不知,此前大云寺的住持大师曾有言,道是今年父亲犯太岁,不宜办寿宴更不宜收礼,此为躲灾之举。”<b />
宋显闻言一怔,却也立时施礼道:“既如此,是学生们唐突了。”<b />
“无妨无妨。”乔祭酒笑着道:“东西拿回去留着,明年我再收便是。”<b />
众学子们便齐声应是。<b />
“可要留下来一同用饭?”乔祭酒伸手一指崔琅手中鱼篓:“才钓上来的鲜鱼!”<b />
宋显等人闻言神情各异。<b />
不得不说,祭酒这留人吃饭的方式,还挺赶人的。<b />
“祭酒既是不便办宴,学生们便不叨扰了。”<b />
“对对……”<b />
一行监生们施礼告辞。<b />
崔琅胡焕等人也不好厚着脸皮留下蹭饭,紧跟着也告辞而去。<b />
见得宋显等人走在前面,崔琅身侧有少年挑眉道:“崔六郎,咱们可要去逗一逗他们?”<b />
从前那些寻梅社的人一个比一个自大,言辞间总瞧不起他们,现下也到他们无二社报仇的好时候了。<b />
“说什么呢。”崔琅一巴掌拍他脑袋上:“师父交代过了,不可行落井下石小人之举,棋盘上的事在棋盘上解决罢了,事后断不许借输赢来奚落对方。”<b />
他刻意扬高了声音说这番话,确保宋显他们能清楚地听到。<b />
言毕,崔琅感觉良好,自觉自身形象气度原地拔高,纵是巍峨高大如泰山,此刻在他面前都要自愧渺小。<b />
不得不说,这种站在人品道德至高点的感觉,可比奚落对方过瘾多了!<b />
还得是师父啊!<b />
崔琅表面开阔大度,内心窃喜自得,带着社中之人大摇大摆地越过宋显等人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