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见长兄怵得慌，他一听玄策府也怵得慌，这二者再合在一起，那不真就要他狗命吗？<b />
“我回去之后便写信，一壶，明日一早你将信送去玄策府。”<b />
说着，又继续交待道：“从玄策府回来的路上，你再顺道去一趟香云楼，与芍花青菊几位娘子说明缘由，叫她们不要挂念我，待我一得了空，便会回来看她们的——”<b />
“还有闻馆里的琴娘，也去说一声儿，我近来没法儿再去听她奏琴了。”<b />
“柳七他们那里也替我知会一下，五日后的射柳之约作废……但可得与他们说清楚了，我是分身乏术，绝不是怕了他们！”<b />
“还有昨晚那姓薛的，让他洗干净了等着，等我寻了机会定要再跟他打一架！”<b />
崔棠：“……”<b />
正经事他是一件也没有啊。<b />
她算是彻底悟了，次兄的过人之处便是毫无过人之处——将其送去国子监，便是什么都不指望他做，单是眼不见心不烦这一点，于崔家上下，已算得上是一件大善之事了。<b />
只不过……这算不算是祸水东引呢？<b />
崔棠莫名有些担心国子监。<b />
而入学当日，崔琅的神态比起清明那日去往崔氏祖坟祭扫时，还要沉重几分。<b />
数日后，因结交了几名志同道合的纨绔之辈，心中稍得慰藉，有几分幸而吾道不孤之感。<b />
再得数日，日渐察觉此地并非拿刀押着人读书之处，甚至礼乐射御之课皆十分有趣，且多得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郎，皆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。<b />
而他为人虽纨绔，不大像个士族子弟，但身份在此，自幼还是受到了诸多约束的。<b />
如今他与众人一样身着文衫走在一处，身边有儒雅上进的权贵之子，也有出身寒微却生机勃勃的庶人子弟，百人百态，但皆着同样衣衫，得同样的先生施教，这从未有过的体验，让崔琅慢慢便觉出了以往不曾触及到的乐趣。<b />
当然，那些经、书、数课的确枯燥，但问题也不大，往往他打个瞌睡便过去半堂课了，必要时还可以使出腹痛大法躲过去。<b />
这叫崔琅一度觉得走进了新天地，更如鱼儿入海，并恍然大悟——难怪他以往总觉京师之内颠来倒去只那么些人，压根儿没几个可玩的，原是全瞒着他藏在这儿了！<b />
这么好的地方，他竟然才来！<b />
不是他说，祖父早干嘛去了？<b />
想他以往也没少闯祸，祖父早该罚他来这儿了！<b />
崔琅见国子监颇有相逢恨晚之感，而国子监内的先生博士们见他如见前生罪业现世——但崔琅自顾相逢恨晚，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。<b />
这一日，崔棠收到了次兄使人送回家中的书信一封。<b />
“写什么了？”坐在椅中，怀里抱着只狮子猫的卢氏随口问。<b />
崔棠反复看了两遍，才道：“次兄竟说明日旬假他不回来了。”<b />
这还是离家那日哭哭啼啼的次兄吗？<b />
“他倒乐不思蜀了。”卢氏欣慰点头：“恰是蜀亦不思他，如此好极，各得其乐。”<b />
崔棠也很赞成。<b />
“不过次兄于信上邀了父亲母亲五日后去国子监观击鞠赛……”崔棠边看信边道：“届时次兄也会参加，他此番旬假之所以不归，便是为此番端午击鞠赛做准备。”<b />
击鞠极受当下盛人追捧喜爱，其程度同北地过节吃饺子大致趋同——京师每逢佳节必大办击鞠赛，便是每逢科举后，朝廷亦会于月灯阁设下马球会，大庆新科及第之喜。<b />
先皇在世时，亦分外痴迷击鞠，宗室各子弟亦不例外，宫中至今仍设有百人击鞠队在，其内皆是百里挑一的击鞠好手。<b />
每年端午节前，国子监内皆会举办击鞠赛，击鞠赛事本就热闹，加之国子监与科举及官场捆绑的特殊性，此赛事便很受朝廷重视。<b />
当日，不少朝中官员皆会前来观赛，一些官家女眷也会跟过来凑一凑热闹。<b />
“次兄的马球打得虽称不上光宗耀祖，但想来也不至于给母亲丢脸的，到时母亲可要去瞧瞧吗？”<b />
卢氏面色随意地点头：“左右闲来无事，那咱们便过去看看。”<b />
崔棠有些犹豫：“那要去问父亲是否同去吗？”<b />
卢氏不答反问：“你觉得他会去吗？”<b />
崔棠摇头。<b />
卢氏又问：“那你果真想去吗？”<b />
崔棠点头。<b />
卢氏：“那你去找哪门子的晦气？”<b />
又不禁叹息着问道：“你父亲这个人与常人最大的不同之处便在于，常人若遇到不喜欢吃的菜，不夹便是了，但他瞧见了不喜欢吃的菜……你觉得他会如何？”<b />
崔棠想了想：“大抵是要将桌子给掀了吧。”<b />
卢氏点头：“可不是么，否则但凡叫他瞧见任何人吃上一口，他都会难受到活不下去的。”<b />
这便是她的丈夫，一个病得不轻的晦气男人。<b />
卢氏轻抬下颌，看向女儿手中写了满满一篇的信纸：“信上还写什么了？”<b />
“皆是些在国子监内的琐事了……”崔棠说着，直接一目三行略过兄长的碎念，视线定在最后一行字上，却是“咿”了一声：“次兄竟还说，若是可以，他还想邀长兄去观赛。”<b />
卢氏讶然：“这进了国子监，就是不一样了……他还真敢想啊。”<b />
崔棠也觉次兄此念颇为异想天开：“那要使人给长兄传话吗？”<b />
卢氏想了一会儿，道：“话还是要传的，万一你们长兄于玄策府内公事劳心，恰想看耍猴儿来放松一二呢？”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