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3章 布莉安娜·你想要什么？<b />
来接她的，是一个厚实壮硕的中年男警。<b />
半小时前，当他一步步踩过石滩时，布莉安娜远远坐着，看了他一会儿。<b />
他一个大拇指勾在腰带上，腰间警棍一摇一荡，每一步都透着一种不耐烦，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大老远地，跑到连一块平整地面都找不出来的海边接人。<b />
“喂！”<b />
男警没打算再继续往下爬，站在坡上喊道：“你就是格林吗？赶紧上来，我是来接你的！这一路，真他妈够远的。”<b />
哪怕是局长的命令，他依然没有好气。<b />
不知道阿什利找了什么借口，才让警察来接她的？<b />
布莉安娜收拢四肢，将歪垂在肩头上的头颅正过来，一点点把身体从石滩上撑起。<b />
她几乎能感觉到，那男警看着她时，紧绷起了身体。<b />
布莉安娜勉强仍能像以前那样，伸进格林身子里，支着他活动；但如果说以前的格林是一个塑料玩偶，能自己立着，如今他就成了一个空布偶，总想要软软趴下去。<b />
走起路，她的头颅前后左右地摇摆，过几秒，就得重新把胸膛直起来。<b />
“你喝醉了还是怎么的？”<b />
那男警看着她晃荡着接近，面上生出警惕之色，一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。<b />
“没有喝酒，”<b />
布莉安娜一手捂着脸上被能面碎片扎出的黑洞，略带含糊地说。<b />
“那你怎么不能自己回家？”男警说，“你跟局长是——”<b />
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完，嗓子眼就被像被卡住了，“咯”地一声。<b />
……看见自己太阳穴上的枪伤了吧。<b />
格林头发不长；布莉安娜刚才用海水打湿头发，努力把湿发贴在太阳穴上，试图遮蔽那一个狰狞撕裂的深深洞口，和枪火造成的灼伤。<b />
男警圆睁着眼睛，两个鼻翼像张开的、扑扇的翅膀。<b />
他死死瞪着布莉安娜，往后退了两步。<b />
在他的盯视下，她不由伸手摸了一把——从湿头发里摸出几块碎骨渣。<b />
“我不小心撞伤了，”布莉安娜悄悄把一点沾上的大脑组织抹在裤子上，给出了一个毫无说服力的解释。<b />
看得出来，那警察又想尖叫，又想逃跑，又想掏枪朝她脸上射击——但是人在面临超出常识的恐惧时，反而会像落水鬼一样，不管多苍白可笑的解释，都会当成救命稻草紧紧抓住。<b />
“怎、怎么伤的……？”<b />
“撞在石头上了，”布莉安娜说。<b />
男警半张着嘴，舌头泡在唾液里，翻了几下，翻不出话。<b />
“不必担心。”布莉安娜说着，朝马路上仍发动着的警车走去，说：“只是看着严重，实际上贴一个创可贴就行了。你们局长也说了吧？我得尽快过去见她。”<b />
为了让他安心，她坐在警车后座上，那是嫌疑犯的座位，与驾驶座之间有隔挡。<b />
布莉安娜坐定了好一会儿，才看见男警如在梦中一样，蹒跚踟蹰地走过来。<b />
一路上，他不断从后视镜里打量布莉安娜，面色青白。<b />
人果然是一种极会自我欺骗的动物，即使是一个早看出她是个死人的警察，等到了警局时，似乎也终于说服自己，布莉安娜或许只是伤得有点惨罢了，甚至还能搭几句日常闲话了。<b />
“你为什么总捂着脸？”布莉安娜下车时，他壮起胆子问道。“你的脸也伤着了？”<b />
……她第一次产生那种情绪。<b />
既是施虐，也是自虐，一种混杂着自暴自弃的残忍快感。<b />
布莉安娜拿下手，露出了脸颊上一个深洞。<b />
当那男警愣住时，她在对方目光下，一点点将食指探进脸上黑洞里，一直没至最后一个骨节。<b />
“……格林！”<b />
她循声一转头，看见一个深肤色、模样干练的女人，正站在中央警局大门旁——这一次，自己探进黑洞里的手指，却没有从对方眼窝里伸出来。<b />
阿什利·裴吉皱起眉头，脸上神色很不赞成似的，却还是忍住了，只说道：“这边，你跟我来。”<b />
布莉安娜拔出手指，重新捂住脸，转身走向阿什利；当二人进门时，她遥遥听见身后响起一阵干呕声。<b />
这反应才对了。就是这样的。<b />
“你这样让我很难解释，”<b />
阿什利不太高兴地关上办公室门，又拉上百叶窗。“我以为你应该清楚，处于我们这种处境的人，应该尤其小心行事才对。”<b />
布莉安娜歪进椅子里，发现自己身上浓臭的海腥味，在这间充斥着皮革、纸张与咖啡气味的平常办公室中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。<b />
格林这一具身体，会开始腐坏吗？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