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静中，那叫声继续大喊：<b />
“畜生，你在哪！！”<b />
许多人循声看去，便瞧见了一个目眦尽裂、面目狰狞的少年，正登高大呼，环顾着整个院子。余缺也是讶然的看过去，明白是有人将族中的事情，告诉给了伏灵这厮。<b />
他在心间嘀咕：“都还没有瞧见尸体，你这般激动作甚？”<b />
而此时此刻。<b />
那伏灵手里正攥着尤氏带血的衣扣、腰带，目色发狂，杀气腾腾。<b />
“肃静！”<b />
不等他再发狂，便有衙役扑到了他的跟前，呵斥连连。<b />
同族的人见状，连忙七手八脚的将伏灵中高处拽下，安抚道：<b />
“人死不能复生！少爷节哀。”<b />
“你现在赶过去，也瞧不上你娘最后一面，既然已经不孝，那便好好考试。”<b />
几人围绕着伏灵，哭哭啼啼的，一时间显得比伏灵这个亲儿子还要孝顺。<b />
但在这等哭诉声中，伏灵的血气上涌，心间更是烦躁。<b />
~~<b />
他涨红着脸色，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跟前的衙役，一口牙齿都差点咬碎掉。<b />
衙役们丝毫不怕，反而有说有笑的指着这厮。<b />
霎时间，有个考生今夜死了娘的消息，风一般就席卷了整个考场。<b />
众人口中议论纷纷，甚至有好事儿到处溜达，想要看那倒霉孩子是谁。<b />
同样“余缺”二字，一并也被不少考生收在了心里。<b />
譬如此刻余缺的跟前，便有人当着他的面，兴奋的议论着：<b />
“好家伙，考个试而已，便杀了别人的娘。这家伙真以为自己一定能考上不成！”<b />
“啧啧，这等凶人可不能多说……”<b />
余缺杵在对方身前，还被对方手舞足蹈的拐到了，对方眉飞色舞间，也朝着他说了句：<b />
“你说呢，老兄？”<b />
余缺的面色怪异，他唯唯诺诺的拱手，并不搭话。<b />
当当当！<b />
终于，锣鼓声音响起，县考正式开科。<b />
议论纷纷的考生们，爆发出一阵最大的喧哗，人头攒攒，立刻朝着真正的考场所在挤过去。<b />
余缺虽然是头一遭来，但他之前在县学见习过，知道考场的入口在哪个方向，并且事先就已经溜达到了附近。<b />
于是他挤在了前排，同众人一起摇摇晃晃的，鱼贯走入考场中。<b />
考场内，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簇簇火盆，但是盆中无火，有的是一堆香灰。<b />
除此之外，无桌无椅无凳，也无笔墨等物。笔墨纸砚统统都需要自备。<b />
余缺提溜着自己的纸包，抢先便走到一处靠近屋檐、能避风避雨的火盆前。<b />
他啪的盘膝坐下，牢牢占住坑位。<b />
此世仙学考举，可是和他前世的儒学科举不同。<b />
仙考中虽然也会考究经书典籍，但是并无活人考官阅卷，乃是都写在黄表纸上，次第的焚香祷告，冉冉间便会有青烟升起，能够沟通鬼神。<b />
这县考的第一关唤作“文考”，这等青烟也就被唤作“文气”。<b />
当夜，县学考官们会选择其中文气高大而粗壮者，择优录取，列入下一关考试。<b />
而文气的高低粗壮，则同考生的应答水平相关。<b />
答案越是准确无漏的，所能烧出的烟气则越是凝实，越是能够合乎鬼神们的心意，则越是粗壮。<b />
此外，偶尔也会有人运道不好，明明勉强能够过关，结果一阵风儿刮来、一场细雨落下，便将之文气给吹散搭灭，就此被淘汰，倒了血霉。<b />
余缺抢占坑位，为的就是避免这等情况出现。<b />
毕竟这事儿即便是告到了考官那边，也只会被笑话一番。<b />
因为仙家焚香作法，虽然会挑选良辰吉日，但是偶尔也会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，那时照样得开坛做法，不得有误。<b />
只要是肚中真有货的，甭管刮再厉害的风、下再厉害的雨，也必定能烧出个响来，不至于被淘汰掉。<b />
考场上，成千上万的考生坐好，乱哄哄中，考场上空便有一盏盏灯笼飘出，绕着场子飘荡。<b />
灯笼上有着鬼脸，都吐着鲜红的长舌，舌头上便写了一个个考题：<b />
“《仙经》第七版，编纂于何人之手，耗费几年”。<b />
“黄山一城，简曰黄城，与其等名者有几城，全称为何”。<b />
“《想尔二十七戒》、《想尔九戒》有何同异”……<b />
一干种种仙学基本知识，映入众人眼帘。<b />
其中还有近乎送分，但又显得刁钻的题目：<b />
“赤城者，黄城者，城上皆有云气，云霞灭明，可堪胜景。此二者，孰高孰低？”<b />
很明显，这等题目只是简单回答的话，多半是答不到出题者的心坎上，得有理有据、引经据典。<b />
余缺俯下身子，当即在膝上摊开黄纸，并将毛笔点在舌头上，以唾液化开，粘上朱砂一一书写。<b />
时不时的写一会儿，他便得呸呸的吐几口，免得将朱砂过多的吃入腹中，伤了身子。<b />
人涎可通鬼，此举用涎水写表，乃是应考的小技巧之一。<b />
霎时间，考场中呸呸声不断。<b />
倒也有考生在弄水研墨，并没有用自己的口水。<b />
只不过彼辈要么是家庭富裕之辈，所用的墨团中掺了僵尸牙粉，或者所用的清水实则是死人眼泪。<b />
要么就是城外远道来的，什么都不懂，也不懂得跟着学。<b />
半个时辰过去。<b />
余缺大书特书，一连的誊写了五张黄表纸，张张纸面上龙飞凤舞。<b />
此时考场中，已经有人烧表焚香，燃起了烟气，使得夜空鬼火簇簇，明灭不定。<b />
不过余缺还没烧表，他的仙学成绩历来都好，自有一份自信，打算等攒好了一筐后，一起焚烧。<b />
这样所烧出的“文气”极粗，水泼都不一定灭。<b />
终于，余缺逢见了一道大题：<b />
“饮丹立盟，授度加持，神有灵焉！今有《丹水文》如下，请撰《自盟文》，合乎仪表规整。”<b />
他精神一振，当即叩齿鸣鼓，伏身写下：<b />
“香火有朝，黄山县城，第七坊市，仙童弟子余缺，稽首再拜，上启：<b />
道秘天尊、太上道君、五方尊神、十方已得道至真。太上灵宝三十六部尊经宝符，诸高玄大法师，因缘宿福，九天之劫，轮转不灭，庆祚所逮，轮化所籍，得生法门。先缘发愿，仰羡至窥，法關大乘，心神欣踊，自恐腐骸。今遭天运推移，皇道数行，蒙黄七县学所见拔撰，开导愚蒙，赐臣灵文，奉对圣君。肉尸惶惧，洗除油秽，得侍灵坛，俯荷拔擢，荣过分表。”<b />
一口气写完一张，他笔上不停。<b />
“仙童余缺当励己肃体，供养尊礼，弃情退累，志托幽阜，长乖世涂，唯志丘岩，昼夜朝拜，思竭愚管，庶凭圣文，拔度朽骸，至心控嫌，无有二念。不敢：违盟负誓，欺师慢道，有面无心，不保劫数。”<b />
余缺定了定神，战战兢兢的再写：<b />
“今自收罪考，吞声敢言，引七世父母、九玄祖考，以为证誓，见世生人，九族种亲以为盟约。余缺自乐仙道，时不敢拘迫，一日有违，生死同沦地狱五道，不敢蒙原。”<b />
写到这里，他检查三番后，刺指出血，但没用血来和墨，只是点了点，最后落笔到：<b />
“上告道秘，下誓五帝，身对师宝，自立盟誓。丹情至心，唯蒙矜纳。仙童余缺诚惶诚恐，稽首再拜。”<b />
盟书完工，他将自己身前的一干考卷，捡拾捡拾，顿时堆入火盆中，切磋点燃。<b />
噗的！<b />
火盆中大光，照得他面色发红。<b />
在余缺期待的目光中，一道青烟猛地就窜起。<b />
此烟气冉冉直上一丈三尺有余，蔚为壮观，顿时吸引了不少考生、鬼神的注意。<b />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