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白玉京中第三人<b />
陈执安在这一刻,仿佛变为了南流景中弥漫出来的光线,在混沌中穿行,直至他看到远处有一点辉光发着微弱的光。<b />
于是,陈执安这一道灿烂的光辉,笼罩在那微弱的光上。<b />
——<b />
“宁渔!今日的课业尚未完成,你却敢偷懒小憩!真当我掖庭宫是你宁家族学?”<b />
“明日公主又来考校!你的诗,可写好了?”<b />
啪!<b />
一声急促的鞭笞声将宁渔惊醒。<b />
宁渔闭着眼睛抿着嘴唇,瑟瑟发抖。<b />
她脑海里纷乱万分,过往的许多画面在她脑海里百转千回,然后化作一根根尖锐的刺,令她头痛欲裂。<b />
她想起自己小时候,自己的父亲总是专程派人请来捏人的匠人,那时,她最喜爱的便是各色的人。<b />
甚至她家里还专程造了一个冰室,只为储存那些人,不让他们化去。<b />
宁渔记起许多人的样子,有可爱的猫狗,也有话本里的小人,甚至她还让那记忆超群的匠人,专程捏了自己父亲的模样。<b />
父亲在朝中为官,政务繁忙,总是半旬一月回不了家。<b />
宁渔便与父亲模样的唐人说话,与他玩耍,只当是来自父亲的慰藉。<b />
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脑海中闪过这许多记忆,记忆成画,此时却安慰不了她。<b />
她不敢睁开眼睛,仍然瑟瑟发抖。<b />
于是,脑海里其余的画面就纷至沓来。<b />
她想起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,天上一群群大雁飞过,院中没有了蝉鸣声,就只有枫叶在半空中起舞。<b />
宁渔还记得自己在那一日捡起了一片火红的枫叶,拿着枫叶一边仔细瞧着,一边入了冰室。<b />
然后她便看到,自己父亲模样捏出的人的头颅,不知何故断去了,落在地上,已然融化了一半。<b />
那时的宁渔不过八九岁,不知为何悲从中来,又也许是因为惊吓,便只顾放声大哭。<b />
她在冰室中哭了许久许久,只觉得背脊发冷,冷得发抖。<b />
于是她出了冰室……<b />
然后便看到一群又一群配着长刀,穿着黑色甲胄的兵士入了府里。<b />
府中那些熟悉的丫鬟姐姐们,都被他们轻而易举的砍下头颅。<b />
过往干净娴静的院子,满是嘈杂的声音。<b />
甲胄与长刀碰撞的声音。<b />
无数人哭喊求饶的声音。<b />
长刀落下,头颅落地的声音。<b />
鲜血喷溅,尸体倒地的声音……<b />
此时此刻,来了掖庭宫中已然六七年光阴的宁渔,仿佛回到了那个秋日,她一阵阵发冷。<b />
那个秋日,落叶凋敝,碧草没有了生机,她稚嫩的一生仿佛也终结在了一阵阵凉风之中。<b />
然后……<b />
宁渔脑海中的画面又换做黑暗、恐怖的掖庭宫。<b />
宫中司教嬷嬷的怒骂声。<b />
只着薄衣,光脚站在雪里,寒风呼啸声。<b />
鞭子落下,皮肉绽开的声音。<b />
以及昨日掌教大宫女狠狠扇在她脸上时,清脆的耳光声。<b />
这些声音都与六七年前秋日里杀戮的声音重合……<b />
让宁渔怕极了。<b />
她不敢睁开眼睛,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,犹如那一天的冰室。<b />
直到……<b />
宁渔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暖洋洋的,仿佛有一阵极温暖的光照在她的身上。<b />
宁渔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从。<b />
掖庭宫被专门建在太极宫的背面,高大、辉煌、华丽的太极宫对于掖庭宫中的犯官女眷而言,是真正意义上的遮天蔽日。<b />
掖庭宫因此终年见不到太阳。<b />
一年光阴,往往只有前去制衣司、御膳司、上驷院,又或者尚仪局勤务的时候,才能看到太阳。<b />
而在宁渔眼中,宫中除了掖庭宫以外的所在无遮无挡,炽热的太阳光落在她的身上,总是刺的她皮肤生疼。<b />
“可今日……为何不疼了?”<b />
宁渔仍然不敢睁开眼睛,脑海中诸多画面依然源源不断,让她心里充满了恐惧。<b />
六七年光阴,两千余个日日夜夜,宁渔始终都在这般的恐惧里。<b />
“你怎么了?”<b />
突然间,宁渔听到一道声音。<b />
那声音颇为轻柔,小心翼翼,却与宁渔听了许多年的声音截然不同!<b />
这是男人的声音。<b />
可宁渔却猛然睁开眼睛……掖庭宫中哪里来的男人?<b />
紧接着宁渔便看到不远处,一轮燃烧着火焰的太阳高挂在天上。<b />
那太阳落下一道道光辉,落在眼前这人的身上。<b />
金色的光辉让这人似乎也发着光,让本就不习惯太阳光的宁渔睁不开眼睛。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