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辛芷膝下无女,只有两个儿子。<b />
这封婚书多么荒谬，她心里当然也清楚。<b />
怎奈实在没想到别的办法——倘若南越仅是邀请城主过来修习研学又或是旅居小住，根本就不可能长久将他留在南越。<b />
唯有联姻,才能让他名正言顺长久住下，爱上这里的人,心甘情愿倾其月华庇佑南越。<b />
所幸大夏贵族之间,这类联姻也有先例。顾辛芷的目光时隔多年,终于第一次落在了她那不受宠爱的长子身上。<b />
顾菟九岁了，比小时候更肖似他父亲拓跋玦。<b />
长久以来,这份相像都是顾辛芷打从心底厌恶他的理由。直至此刻，她无比讽刺地庆幸，这个孩子就连风采神韵都与拓跋玦出落得如出一辙。<b />
拓跋玦其人，骄阳似火,一颦一笑蛊惑人心。当年从东泽到南越，不知有多少男女为其倾倒。<b />
那样的人想要得到谁实在太简单了,根本不费吹灰之力。<b />
……<b />
此后时光，顾辛芷难得人生中第一次跟顾菟母慈子孝了起来。<b />
小世子顾苏枋不明就里，整个人急坏了。又适逢围猎,仅仅九岁的顾菟就打败了十几岁的小公子们，在少年组拔得头筹，一时风光无两。<b />
顾苏枋嫉妒得面目全非，冲到他面前就大喊：“你以为娘亲是真心待你好么？”<b />
“不过是舍不得我去娶那个丑八怪,所以才让你去罢了！”<b />
平生头一遭,女王打了顾苏枋一巴掌。<b />
顾苏枋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,泪眼婆娑就跑了。而顾辛芷也第一次没有选择偏袒他,只蹲下去，轻声对顾菟循循善诱道：<b />
“阿菟,吾等身为南越王族，受百姓供奉，锦衣玉食，亦当以德配位。”<b />
“你总有一天要去联姻，不是月华城主也有其他人，而将来苏枋亦需如此。谁也逃不掉。”<b />
“你只需记得，身在王家，真心最不重要。食南越之禄，就要以南越百姓为重，望你铭记于心。”<b />
“……”<b />
“娘亲放心，阿菟明白。”<b />
“阿菟会竭尽全力，得城主欢心，促成这桩婚事。”<b />
……<b />
九岁的孩子如此深明大义，反而弄得有意巧言令色的顾辛芷颇有些惭愧。<b />
于是后来那段日子里，她又破例多送了顾菟很多珍宝礼物。帮他赶制了更华贵的礼服，送去月华城的礼品也加了好几船。<b />
顾菟很听话。给他衣服他就试，教他背甜言蜜语他就背，俨然是一名合格的和亲小世子。<b />
……<b />
那一年，慕广寒十岁，顾菟比他还小半岁。<b />
十岁的慕广寒孤零零一人待在月华城中，虽总觉得城中众人待他浅淡疏离、不愿接近。可每到佳节，那些百姓供奉到宫中的用心小礼物，又总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善意温情。<b />
到底有没有人真心喜爱他呢……慕广寒就在这种迷思中渐渐长大。<b />
但好歹，终归看得见一点明灭的希望。<b />
他从不知道，就连这一点点希望，小顾菟都不曾有过。<b />
无论在东泽，在南越，无论是拓跋玦还是顾辛芷或顾苏枋，都不会爱他。书上总说，从小不曾得到亲情滋养，长大后亦难习得如何去爱。然而顾菟似乎又是个例外。<b />
等待去月华城相看那段日子，顾菟埋首于书海认真阅读计谋兵法，又向师长求教怎么讨人喜欢，一副满肚子任务和心机志在必得的模样。<b />
可私底下，他却又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自言自语。<b />
“广寒。”<b />
“慕广寒，阿寒……”<b />
“听起来冷冰冰的。”<b />
“不过，他是月上宫，我是宫中兔，听起来倒像是一对。”<b />
“未婚夫……将来携手共度一生之人。”<b />
“……”<b />
“爹爹不喜欢我，娘亲和弟弟也不喜欢我。在这世上，好像就没有人会喜欢我。”<b />
“但或许，未婚夫会喜欢我呢？那样就会有人一辈子都喜欢我了。”<b />
“……”<b />
“要怎么做他才会喜欢我？”<b />
“要说什么话他才爱听？我好像穿鹅黄色更好看，他喜欢鹅黄色吗？他喜欢吃什么？他喜欢玩什么？”<b />
“定要锲而不舍，让他喜欢我。就算他一开始讨厌我、赶我走，我也要死死缠住他。”<b />
……<b />
礼物装船，扬帆启程，顾辛芷五味杂陈。<b />
这段日子，她不是没有自我怀疑，只是在屡屡挣扎后，又无数次安慰自己——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