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、他落单了。只有一个人……”<b />
【他只有一个人。】<b />
晴空日初,燕止莞尔,掂了掂纯金的顾兔杖。<b />
这句话向来耳熟。送死之人在被他杀掉之前,常这么说。<b />
“馋馋,你也去吧。”<b />
他抬手,让那海东青展翅,“下半辈子的五花肉,都向他要就是。”<b />
人都走了,鸟也放了。黑压压的包围越来越近。<b />
看起来……已经到最后了。<b />
其实有人曾私底下劝他,西凉并非没有另一条路可以走——放弃一切,速速回家,尚有方园千里的辽阔土地可以退守。若是今冬没粮,那就饿死一些人,反正总会有人活下来。历代枭雄大有人这么干,苟且偷生,说不定也能拖过一生一世。<b />
可是。<b />
可是啊。<b />
他终究还是贪婪,心心念念那个“我全都要”的结局——西凉要保全,月华城主也据为己有。<b />
如此贪得无厌,赌输了好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<b />
“但……”<b />
“老天要看本王的笑话,本王偏不让它如愿。”<b />
话毕,他骤然拉起缰绳,一个转身。<b />
身后日曜刺目。<b />
是,他武艺再强、马儿再快,也未必冲得出这千军万马合围。但国师大人却似乎忘记了一件事——<b />
同西凉营寨一起被这黑水包裹其中的,正是他所在的北幽皇都!<b />
两者之间不过一段山涧。<b />
千军万马未必过得去,他的汗血战马却可以!<b />
他可从来没忘记,是谁把他害到这般地步……不是阿寒,而是姜郁时!!!<b />
冤有头债有主。<b />
他既穷途末路,也一定要拖够垫背的回本!<b />
……<b />
皇都,城楼之上,姜郁时广袖紫袍,目露精光。<b />
城下水淹大地,寸草不生。辽阔荒原之上,唯有燕王黑袍金枪,一腔孤勇,单枪匹马向自己杀来。<b />
“呵……”<b />
“穷途末路,竟还不知认命。”<b />
“罢了。倒也……成了一番风景。”<b />
这等蝼蚁不屈,明明已无指望却生生挣扎到最后一刻,如此死硬,倒让姜郁时想到一个故人——<b />
同样是处处与他作对,同样是穷途末路仍旧死不放手。<b />
最后他问那人为什么。<b />
那人笑了笑,说因为他不信命。<b />
不信命?<b />
天命昭昭,鬼神难违!却有凡人不知天高地厚,说他不信命?<b />
哈,哈哈哈……<b />
所以活该他早死。姜郁时当年亲眼见证了一个,如今就见证第二个!<b />
很好。<b />
“众将听令,取燕王首级者可封侯!良田千顷,金银万两!”<b />
“给我杀——”<b />
……<b />
南越火祭塔。<b />
一夜长谈,月下青梅酒。本来是慕广寒难以启齿之事,洛南栀却没给他为难的机会。<b />
之前在北幽,洛南栀虽被控尸,但该看到的他与燕王的种种,都看到了。<b />
回洛州以后,他就把这些偷偷告诉了邵霄凌。<b />
邵霄凌对此虽然十分的不解——要知道他们洛州那么多美男子!全大夏出了名的风雅温柔、多情风流。阿寒愣是一个没要,还以为他眼光多高。<b />
原来不是眼光高,而是口味怪啊。<b />
看上燕王???<b />
啊???<b />
喜欢那个白毛嗜血杀人狂?!<b />
但好在,这种事在邵霄凌人生中并不是第一次了。<b />
当年他二哥娶他那个又凶又野的二嫂时,也是全家无人理解,但还不是一个个忍着疑惑去道喜了?所谓家人,就是要互相理解、互相支持。<b />
人家自己喜欢就好,嗯!<b />
想通这些后,他甚至主动替慕广寒想了不少点子:“阿寒你放心。燕王虽阴险,但咱们挟制他的方法还是有的。这样,等他来了,咱们就把四大家族那几个人给派远远的,让他们见不着、无力合谋。再修个大宫殿,里外几百个人守着,滴水不漏!就把燕王关在最里头,留你一个人随便玩儿……”<b />
“不是,你笑什么啊?”<b />
“我说真的!洛州如今,财力物力哪样没有?不过就是金屋藏娇……”<b />
是是,知道知道。<b />
慕广寒笑,当然是因为高兴。<b />
因为再一次确定——他如今确实是……有家了。<b />
真正的家人,就是会互相在意他理解、维护纵容。还会一左一右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起进火神殿的祭塔地宫,一边是温暖的掌心,一边是浓郁栀子香。<b />
踏入地宫之前,慕广寒回首,看了一眼天边初生的、火烧一样的朝霞。<b />
……他,何德何能啊?<b />
火祭塔内,数十年前就坍塌成了一片废墟。到处乱石嶙峋、鬼气森森。<b />
邵霄凌举着油灯,一路话多壮胆:“上次我就是在这鬼地方放的火,烧得那那西凉大皇子吱哇乱跳!”<b />
好在古祭坛并不远,很快就到了。<b />
洛南栀帮忙搬开坍塌的大石,慕广寒则用随身带的朱砂修补已经褪色的法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