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4章 御前会议（2）<b />
赵煦话音刚落，蔡京就已经出列，他的声音有着些许的微不可查的颤抖：“臣乞陛下赐教！”<b />
赵煦看着蔡京，微笑着问道：“卿有什么地方不懂？”<b />
蔡京低着头，拜道：“奏知陛下……臣不懂……缘何陛下能忍受那李太德倒行逆施？”<b />
赵煦默默的在心中，给蔡京点了个赞！<b />
什么叫优秀的捧哏？<b />
这就是！<b />
“倒行逆施？”赵煦轻笑着，把玩着手里的交趾国书：“或许吧！”<b />
“但那与朕，与大宋有何干系？”<b />
赵煦起身，看向群臣，问道：“他可是每年准时给大宋贡米一百万石，并和买一百万石的贤臣啊！”<b />
尽管赵煦召集的这些大臣，都是些道德灵活的士大夫。<b />
但，他们还是对赵煦这样赤裸裸的拿着利益，来评论贤愚、忠孝，有些不太适应。<b />
听着，都是互相对视着，犹豫着，在思考着要不要劝谏？<b />
赵煦见了，对自己没有把范纯仁、吕大防、程颐喊过来的英明决定点了个赞。<b />
太正确了！<b />
他们要是在这里，此刻怕已出来劝谏了。<b />
像程颐这种道德君子，更是可能死谏！<b />
没办法！<b />
如今的大宋的多数士大夫们，和现代西方的那些精英一样，都是意识形态入脑，被打了思想钢印的。<b />
在这些人心里面，儒家仁义忠孝和礼法纲常，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！<b />
是普世价值，是不可动摇，不容辩驳的东西。<b />
尤其是程颐这种，真的把孔子孟子的经书，奉为圭臬，作为人生信条，践行到生命的每一个时刻的人。<b />
好在，这些道德君子现在并不在这里。<b />
赵煦面对的，都是他选出来的，在道德上非常灵活的大臣。<b />
而且，全部通过了赵煦的亲自面试和考验！<b />
在立场上，完全可以放心！<b />
故此，赵煦没怎么犹豫，就把蔡京提溜出来。<b />
“蔡卿，去年汴京城一年，连榷酒、免行钱，一共收了多少商税？”<b />
甭管蔡京的人品、道德如何，在能力方面，他在当代是属于顶级的！<b />
开封府的所有财税数据，都早已被其背的滚瓜烂熟，能做到张口就来。<b />
他几乎是立刻奏道：“奏知陛下，去岁汴京商税、榷酒并免行钱等，共收得一百四十三万七千四百二十六贯……赖陛下之福，所得较元丰八年，增加了几近七十万贯！”<b />
赵煦看向其他人，轻声道：“汴京内外，百万军民，一岁不过得税百四十万贯！”<b />
“这还是在将堤岸司买扑钱、榷酒钱以及其他诸项新增都计算在内的结果！”<b />
“而交趾李太德，却在不过一年的时间里，就为大宋贡米一百万石，并准时将另外一百万石和买米送抵右江安抚司！”<b />
“若算其价值，仅仅是贡米一项的价值，就相当于开封府全年财税收入！”<b />
汴京米价，如今一斗一百二十钱左右。<b />
一百万石大米，市价肯定是超过了一百五十万贯。<b />
当然了，实际上并不能直接简单的换算。<b />
因为，交趾米贱！<b />
也因为交趾钱贵！<b />
所以这里，又出现了一个汇率差。<b />
这一进一出之间，就是一倍以上的利润！<b />
这也是李太德肯那么卖力的给大宋当狗的缘故。<b />
亦是他能在回国后，顺利的组建起一个强大的利益集团的原因。<b />
没办法！<b />
利益动人心！<b />
交趾的权贵们，为了铜钱，在李太德的率领下，疯狂压榨其治下百姓。<b />
偏生，在如今的局势下，那些百姓，连润的选项都没有！<b />
因为，他们向南跑的话，除了雨林和沼泽外，就是占城与真腊。<b />
而这两个国家，正在遭受交趾军队的蹂躏。<b />
他们对交趾人无比敌视！<b />
抓到就是送去服苦役。<b />
至于北方？<b />
土官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免费劳动力！<b />
抓到就是送甘蔗园！<b />
交趾农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！<b />
只能乖乖的被压榨！<b />
当然，这些事情不必说，历史嘛，宜粗不宜细！<b />
而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。<b />
这些细节上的东西，当然得忽略掉，免得一旦披露出来，刺激到那帮清流君子的神经，闹出舆论风潮来。<b />
“至于和买的那一百万石稻米，虽然大宋是出了钱……”<b />
“可朕为了百姓，将之与贡米合并，然后以近乎成本价的每斗不过七十钱，于交州、广西售卖……”<b />
赵煦悲天悯人的看着大臣们，一副圣人的模样似乎在说：朕容易吗？还请爱卿理解朕啊！<b />
赵煦说的是不是是事实呢？<b />
答案当然是！<b />
不过，他只说了事实的最多一半。<b />
被他藏起来的，才是关键！<b />
正所谓，谷贱伤农，谷贵害农！<b />
哪怕在现代，农产品的任何波动，都可能对农民造成毁灭性的打击。<b />
何况是在这个以小农经济为主的中古？何况是在经济本就不发达、开发度很低的岭南之南的交州呢？<b />
在章惇等人，严格执行了赵煦的政策后。<b />
导致了一个可怕的后果——交州各地，种粮的土官和农民，必然倾家荡产。<b />
因为来自交趾的廉价稻米，正在肆无忌惮的摧毁交州各地的粮食种植。<b />
这样的情况一旦持续下去，必然完全消灭掉交州土官们的粮食自给能力。<b />
从而人为的创造出一个，纯粹的以甘蔗种植、生产和制为核心的种植园经济区。<b />
而章惇、高遵惠、吕嘉问，以及土官们，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执行赵煦的政策，甚至执行的无比认真？<b />
这就是利益的力量了。<b />
在去年，第一批蔗进入大宋市场，并攫取了暴利后。<b />
当地的利益集团就已经成型！<b />
孔方兄的力量，将所有涉及其中的人，都牢牢绑定。<b />
一个类似联合果品的不可名状的怪物，已萌发出了第一根触手。<b />
老实说，连赵煦都已不知道这个怪物，未来会成长成什么东西？<b />
反正，只能说，东南亚人民有福了！<b />
但大臣们那里知道这些？<b />
再说了，他们的道德立场，本来就异常灵活，闻言纷纷拜贺起来：“陛下仁圣，推大恩于交州，必可得万民称颂……”<b />
更有那阿谀拍马者：“陛下施仁于交州，如日之升，布泽四方，如春雨之甘霖，浸润万家……”<b />
赵煦听得，眼皮子直跳，感觉心脏都在发烫，赶紧摆手制止他的拍马：“好了好了……”<b />
“朕之所以要将此事，与卿等说清楚的缘故就在这里了……”<b />
“交趾李太德，再怎么倒行逆施，那也是在交趾国中……”<b />
“与朕，与大宋无关！”<b />
“何况，其在交趾，尽心尽忠，尽力侍奉朕……乃是朕之忠臣也！”<b />
每年一百万石贡米，再和买一百万石与大宋。<b />
两百万石的稻米！<b />
哪怕交趾水稻，可以一年三熟，而且水网密布，非常适合水稻生产。<b />
但在这中古时代，这两百万石的稻米，依然是个难以想象的数字。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