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3章 张敦礼是真的怕了<b />
将朱光庭的劄子看完，赵煦神色变得无比复杂起来。<b />
良久之后，他才叹道：“驸马啊……驸马……”<b />
他的脸上，满是失望之色。<b />
这还真不是演的。<b />
实在是，张敦礼做的事情，让人很难绷得住！<b />
讲道理，赵煦是想过，张敦礼可能会把自己赐下的钱帛吞掉大部分，只拿些汤汤水水去敷衍人的。<b />
这很正常！<b />
哪怕是在数百年后的现代，那个号称监督无处不在的网络信息时代，类似的事情，依然层出不穷。<b />
比较典的，就有带英的高铁二号线，还有德国的柏林国际机场。<b />
专员们是连吃带拿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硬是把自己和亲戚都给喂饱了。<b />
何况是现在？<b />
所以，赵煦赐下的那些金银财帛，在一开始就是个陷阱！<b />
就笃定了张敦礼，不会真的还钱。<b />
肯定会吞没！<b />
如此，赵煦就可以利用这个为突破口，将张敦礼的名声彻底批倒、批臭。<b />
这叫钓鱼执法。<b />
乃是小西天黄眉佛祖的不传之秘。<b />
但，张敦礼的行为，还是让赵煦绷不住。<b />
现实证明，人的贪婪，确实是可以将智商降到负数的。<b />
按照朱光庭在劄子上所说的内容。<b />
驸马确实还钱了！<b />
而且是第一时间就去还钱了！<b />
但，他还钱的方式，极为猖狂。<b />
按朱光庭所言：臣得汴京新城百姓王敬上告言【驸马所欠钱款，只偿交子百五十贯】。<b />
这也就算了。<b />
在劄子上，朱光庭详细的介绍了张敦礼的还钱过程——【驸马以交子洒于地，语敬曰：嗟！来捡！】<b />
【敬俯首捡拾，得交子百余贯，因惧驸马，乃尽归于驸马，以皆驸马所失之钱】<b />
【驸马不悦，敬惧驸马，乃以家财交子千余贯，并开封府店宅契书，以献驸马，驸马方展颜……】<b />
这……<b />
太典了啊！家人们！<b />
士大夫们只要看了朱光庭的这封弹章，肯定会立刻就想到一篇文章。<b />
白居易的《卖炭翁》！<b />
尤其是新党的士大夫，怕是能当场暴走！<b />
原因很简单——熙宁变法的核心成果，就是用免役法取代了衙前役，用免行法取代了科配。<b />
这是政绩，也是新党之所以能立足，并说服其他士大夫支持他们的原因。<b />
如今张敦礼却干出这样的事情来。<b />
这等于是一巴掌抽在所有新党大臣的脸上！<b />
无论是李清臣也好，邓润甫也罢。<b />
不管是蔡京，还是贾种民，恐怕都要绷不住了。<b />
而踩外戚，本身就是士大夫们的政治正确。<b />
所以，赵煦已经能预料到一场风暴，正在朝中形成。<b />
它将吹散张敦礼的荣华富贵，甚至是生机！<b />
道理很简单。<b />
墙倒众人推！<b />
就像当初的王诜，在赵煦没有发声前，王诜是外戚里的士人，是交游广阔的贤人，也是外戚里的模范——别笑，大宋的士大夫们的阶级立场，可比你想象中还要坚定！<b />
而王诜曾冒着危险给苏轼通风报信，并最终因此被编管。<b />
这在士大夫眼中，妥妥的自己人！<b />
至于他曾虐待公主，在家中与婢妾荒淫，乃至于在外面玩的非常开。<b />
这些在士大夫眼中，都算不得什么。<b />
甚至，可以被赞许为风流！<b />
是真秉性！<b />
但，这两年下来，随着赵煦明确表现出对王诜的厌恶。<b />
于是，王诜的风评，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。<b />
到得现在，已经被开除了士籍！<b />
成为了士林里的外戚反面教材！<b />
……<b />
太皇太后看着通见司誊抄来的弹章。<b />
一早的好心情，顿时不翼而飞。<b />
她身边的女官、内臣，一个个瑟瑟发抖。<b />
“一车炭，千余斤，宫使驱将惜不得……”太皇太后慢慢的念起了《卖炭翁》中的名句。<b />
“老身家中，竟出这等的孽障啊！”<b />
“列祖列宗在上……”她叹息着，眼睛在殿上的那一个个女官、内臣身上扫过。<b />
她知道的，这些人，都在宫外有着丈夫/妻子和家庭。<b />
她们会将今日的事情，传出去，壮大自己的名声。<b />
于是，太皇太后道：“是老身德薄，未能让驸马走正道！”<b />
……<b />
保慈宫。<b />
向太后看着朱光庭的弹章，脸上也是挂不住了。<b />
直念了好几回的阿弥陀佛。<b />
张敦礼做的事情，太出格了！<b />
他的放肆，他的狂妄，他的大胆，都已超出了向太后的承受范围与底线。<b />
作为一个士大夫家出身的皇后。<b />
向太后可太清楚——嗟，来捡！和张敦礼的跋扈，对士人心理造成的冲击。<b />
现在，怕是谁都保不住张敦礼的密州观察使头衔了。<b />
搞不好，还得被编管到地方上！<b />
但……<b />
这是他自作自受！<b />
向太后双手合十，叹道：“昨日因，今日果，谁都怪不得！”<b />
她现在对佛家的因果报应之说，是越发的相信了。<b />
因为，在向太后看来，她能有六哥这样孝顺的孩子。<b />
完全是因为她持之以恒的吃斋念佛，感动了佛祖的缘故。<b />
故此，张敦礼的行为，在她看来，得到任何报应都是应该的。<b />
……<b />
都堂上。<b />
吕公著靠在座椅上，闭着眼睛，脸上阴晴不定，心中一个个念头都在跳动。<b />
朱光庭的弹章，现在整个都堂都已经看过了。<b />
吕公著也召集了执政们，议了一遍。<b />
大家都有些绷不住。<b />
实在，张敦礼的行为，太过拟人，以至于吕公著在第一时间，都以为朱光庭是在捕风捉影，乃至于诬陷张敦礼——正常人，做得出张敦礼的行为吗？<b />
不能！<b />
你欠钱，官家体恤你，都赐下了丰厚的财帛，让你去还钱了。<b />
你不还，自己吞掉天子赏赐就算了。<b />
干嘛跑去羞辱、威胁乃至于恫吓苦主呢？<b />
然而，在都堂派人去御史台，询问之后。<b />
得！<b />
朱光庭手中，有着人证、物证！<b />
那个叫王敬的苦主，现在人就在御史台里。<b />
于是，所有人都震惊了！<b />
见过作死的外戚，但这么作死的外戚，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。<b />
倒不是张敦礼的跋扈、嚣张，让宰执们震惊。<b />
大宋朝比张敦礼跋扈、嚣张的外戚、勋贵，宰执们见多了。<b />
宰执们震惊的是——张敦礼对皇权的挑衅！<b />
前脚宫中赐下财帛，张敦礼后脚就登上苦主的门，耀武扬威，跋扈！<b />
这般作死的外戚，就真的很罕见。<b />
至少，在大宋朝应该还是第一个被公开证实的。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