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郭忠孝也不知道吗?<b />
“那官家是怎么说的?”他问道。<b />
郭忠孝也不隐瞒,将今日御前的事情,简单的说了一遍。<b />
种建中、种师中兄弟,自然连忙感谢郭忠孝,作揖而拜:“多谢立之御前美言……”<b />
这可是大恩!<b />
御前这几句话,对种家来说,甚至可能比打了一场大胜仗的效果还好。<b />
作为武臣之后,种建中兄弟当然清楚。<b />
一个武臣的名字,天子知道和不知道,那是两种待遇。<b />
郭忠孝摇摇头:“某哪有这么大面子?”<b />
虽然服侍当今那位,也就一个月不到。<b />
但郭忠孝也差不多从日常行为中,察觉到了一点东西了。<b />
那位陛下,虽然年纪小,却是天生的君主。<b />
接人待物,成熟的可怕!<b />
更可怕的是,在用人方面——迄今为止,他还没有用错过人!<b />
京东路的熊本,沉寂数载,被新旧两党打压、排挤。<b />
他一启用为京东路转运使,不过数月,就已政绩斐然,那些从京东路来京城的官员、商贾,都说:熊伯通,循吏也!<b />
这可是难得的评价!<b />
沈括,就更不要说了。<b />
一个胆水炼铜法,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!<b />
沙盘、活字,也让人为之惊叹。<b />
虽然,沈括乃是先帝留下的人才。<b />
可能用、肯用,并且给与信任,这就不一般了。<b />
此外,无论新党大臣,还是旧党大臣,被接见过的,没有不称赞他的。<b />
同时,他还能让新党、旧党大臣们,在都堂上维持着表面的和气。<b />
这就更是让中外惊讶的事情。<b />
这可是先帝,花费了无数功夫,也没有办到的事情。<b />
更不要说,他还已立了下威。<b />
贬李定,杀张之谏,以及那个莫名其妙的从大内消失的入内内侍省都都知张茂则。<b />
这三个人,一文,一武,一内臣。<b />
尤其是张茂则,历经四朝不倒,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。<b />
宫里的人甚至都不敢提那个名字。<b />
足见这里面的水有多深!<b />
所以,郭忠孝看着种建中,道:“不瞒彝叔……”<b />
他压低声音,冒险提醒着这个世交的好友:“此番选用彝叔昆仲……恐怕是圣心权衡的结果……”<b />
“种四叔等,怕是要启用了!”<b />
“甚至可能是大用!”<b />
这是郭忠孝自己猜测的结果。<b />
也符合郭家家传的‘官家揣摩术’。<b />
赵官家们历代都是这样的。<b />
欲用某人前,先推恩其子侄。<b />
现在,种谊、种朴在熙河路,高公绘、向宗回也在。<b />
西贼今年正旦没有遣使来朝。<b />
都堂宰执们,都在纷纷要求加强沿边、熙河的防御。<b />
在这个时候,官家拉拢种家人,推恩种建中兄弟,以此激励种谊、种朴给老赵家卖命。<b />
这是很正常的选项。<b />
不正常的,只是那位官家而已。<b />
种建中听着,却不太相信。<b />
因为他是种家人,所以他知道,先帝在位的最后那两年,种家受到的猜忌和打压。<b />
更何况,熙河路将星璀璨!<b />
光一个王文郁,就已经足够威震西北了。<b />
他家的四叔,无论是战功也好,资历也罢,都比不上王文郁。<b />
而且,现在坐镇熙河的,可是赵卨!<b />
那可是文臣,而且是老于军事的老将了。<b />
怎么看都不像是,赵官家为了拉拢他们家,而推恩他们兄弟。<b />
可,除了这个理由。<b />
种建中兄弟都想不出其他理由了。<b />
难不成还是当今天子,知道他们兄弟,虽然在家族的授意下,弃武从文,但实则却还有一颗杀敌报国的心?<b />
……<b />
福宁殿。<b />
赵煦正准备就寝,郭忠孝就已经回来复命了。<b />
“种建中兄弟怎么说?”<b />
“种氏昆仲闻陛下隆恩,痛哭流涕,面朝福宁殿顿首再三,誓言:官家天恩,臣兄弟无以为报,唯尽死忠之!”郭忠孝躬身回答着。<b />
“善!”赵煦颔首:“种氏一门,无愧我大宋忠良!”<b />
“对了……”赵煦忽然看着郭忠孝问道:“令尊如今可好?”<b />
郭忠孝连忙答道:“奏知陛下,家父在洛阳,颐养天年,悠闲山水之间,时常面朝东京,叩首谢先帝及陛下恩典……”<b />
赵煦笑了笑。<b />
郭逵当年南征,因为没有灭亡交趾,擅自撤兵的事情,受到了朝野弹劾、攻讦,于是被剥夺了军权,甚至一度被编管。<b />
赵煦即位后,才推恩起复,但依然是闲职的左武卫大将军。<b />
“卿代朕向卿问好!”赵煦意义不明的说了一句。<b />
郭忠孝咽了咽口水,将头深深低下去。<b />
“卿父郭公是有功的!”<b />
郭忠孝的头低的更低了。<b />
“朕和皇考,一直都记得的!”<b />
“昔年卿父,以一身而活十余万伤兵!”<b />
“这些年来,是委屈了!”<b />
“不敢……”郭忠孝赶紧表态:“家父日夜教导臣等子嗣……”<b />
“郭氏乃天子之臣,官家之将……”<b />
“善!”赵煦微笑着:“真忠臣良将也!”<b />
便将郭忠孝打发了下去。<b />
然后,回到内寝,在冯景服侍下,洗脚上床。<b />
当帷幕被放下后,赵煦睁着眼睛,看着福宁殿的殿梁。<b />
在烛光摇曳中,他轻声说道:“交趾兵事再起……平反郭逵,势在必行!”<b />
郭逵当年,完全是给他父皇背的锅。<b />
现在,再次用兵交趾,自然需要平反郭逵。<b />
这是政治上的需要。<b />
但是,如何平反,却是需要好好操作一下。<b />
不能让先帝颜面受损,所以,就需要通过郭忠孝和郭逵通个气——卿是主动替先帝受过——先帝本不欲罪卿,乃是卿以纯忠,固请之!<b />
这样,就可以将先帝洗白了。<b />
错的不是先帝,先帝是很重感情的。<b />
只是郭逵不忍君父受垢,强行将责任背起来了——先帝为此,还曾流泪呢!<b />
这样一来,在这个事情里就没有错的一方了。<b />
大家都是对的。<b />
真是君臣相得,实在是千古佳话啊!<b />
郭逵听得懂吗?<b />
赵煦想了想,他知道,郭逵肯定能听懂的。<b />
这位老将的政治智慧,可是能甩种鄂几百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