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惇听着那位官家的话，整个人顿时就一机灵。<b />
然后如释重负的吁出了一口气。<b />
只要不罢废就好！<b />
旋即，章惇也立刻反应过来，官家前面说那么多，其实只是在敲打他。<b />
或者是整个新党。<b />
他点出了问题的核心关键——怨归于朕，恩归于下。<b />
所以，新法大臣应该识相点，不要再纠缠下去。<b />
想到这里，章惇的态度就变得越发恭敬起来。<b />
他大概猜到，这位官家必然有他的想法，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：“臣愚钝，请圣意明示……”<b />
倒不是他想不出办法。<b />
而是这种事情，必须要皇帝给一个方向。<b />
不然的话，就是越做越错。<b />
作为执政，章惇这点政治敏感性肯定是有的。<b />
只见那位少年官家沉吟片刻，就道：“不是天下所有百姓，都能如汴京城百姓一般识字！”<b />
汴京自五代以来，就是政治中心。<b />
繁荣的商业，昌盛的文化范围，加上雕版印刷的普及，让汴京市民的识字数量达到了当前生产力的瓶颈。<b />
虽然没有人统计过但光是从汴京人总喜欢打官司就能看出些端倪了。<b />
大字都不识一个的黔首，会知道打官司吗？<b />
知道去打官司的人，肯定多少懂些法令。<b />
但其他地方呢？<b />
尤其是广大农村地区一个村能有几个人识字？<b />
不识字的措大，就只能被人骗的团团转。<b />
“所以，朕的意思是给青苗贷换个名目……”<b />
“不如就叫便民低息贷，并标注年息两分。”<b />
“叫百姓即使不识字也能知晓，此贷息钱很低！”<b />
章惇听着，自然立刻恭维起来：“圣明无过陛下！”<b />
皇帝嘛，不管是聪明的、愚笨的、进取的、懦弱的，都是要哄的。<b />
不哄着他们，大臣是没办法做事的。<b />
比如说真庙，要不是寇莱公超水平发挥，将他哄到了澶州，现在大宋京城还是不是汴京，甚至现在还有没有大宋都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。<b />
可御座上的少年官家，却似乎根本不吃他这一套：“是吗？”<b />
章惇低着头道：“臣岂敢欺君？”<b />
“呵呵？”少年天子笑着，却像是在嘲讽一样。<b />
“天下事若如此简单就好了……”他悠悠叹息着。<b />
章惇不知为何也跟着叹息了一声。<b />
天下事，从来不简单。<b />
更不是一个政策，一个法令就可以更改的。<b />
因为，官府是人组成的。<b />
是人就有着七情六欲，所以上面规定的再严格，下面的人也能找出他们的应对之策。<b />
而大宋的体制，臃肿而复杂。<b />
朝廷法令最多能落到军州层级，到了县、乡就真的是看官员们的良心了。<b />
可这年头良心又不值钱。<b />
再加上胥吏在中间插一手，截留一点，苛捐杂税就是这样泛滥的。<b />
“所以啊……”御座上的官家道：“朕想着，这便民低息贷可不可以官督民营？”<b />
章惇听着，整个人立刻炸刺：“陛下，万万不可……”<b />
官督民营这个概念，他虽然是第一次接触。<b />
可章惇还是第一时间就理解了。<b />
字面意思嘛。<b />
无非是将包装成‘便民低息贷’的青苗贷，交给民间形势户经营，然后由官府监督、抽税。<b />
这在大宋并不稀奇。<b />
矿业基本都是这个模式。<b />
榷酒法也是类似模式。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