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目光乍一相接,犹如冰刃交锋,登时寒气四起,屋中气氛瞬间冷凝。
顾国公看在眼里,心中恼怒,拄杖一敲地面,怒道,“既来了,还不快给你表弟跪下赔罪!”
顾瑾轩身子僵了僵,却梗着脖子没动。
顾国公大怒,举杖重击其腿,“你这孽障!平日里骄纵惯了,连自家人都敢下狠手!今竟敢伤你表弟至此,尚不知错?”
顾瑾轩一声不吭,背脊绷直,只是咬牙挺着,毫无屈服之色。
二夫人看得心疼如割,扑上去便拦住丈夫的棍子,含泪哀求道,“老爷,他是咱们的亲儿!便有不是,老爷好歹给他留些体面!”
顾瑾轩听着父亲不予颜面的斥责,心里却满是不甘,想开口反驳,却听母亲暗中掐他手心——这是提醒他“莫失了世家子的气度”。
顾国公见这逆子还是不服,又抄起杖棍打,那棍杖一下一下落在顾瑾轩身上,可他就是不肯跪。
二夫人拦在儿子面前,哀求不止,“老爷下手这么重,三郎这身子骨哪受得了?都是我没教好,可他毕竟是孩子,再大的错,也不能往死里打啊。”
叶素心见妹妹哭,也于心不忍,忙劝道,“国公爷消消气,孩子们年轻气盛,拌个嘴动个手也是常事...”
顾国公怒斥,“孩子?都二十二三了!为了个女人,把亲表弟打成这样!国公府的面子往哪搁?咱们顾家的脸面又往哪放?我顾家世代忠良,容不得你这般胡闹!抢人家房里的人,你这是要把两家人的交情都毁了不成?”
“母亲不必拦着,父亲若是想打,打便是了。”顾瑾轩态度决绝,“我断不道歉下跪。”
此语一出,众人皆变色。在这把体面当性命的世家里,竟有人敢当众撕破脸。
顾国公气得发抖,二夫人死死抱住儿子,却也拗不过他身上的一股倔劲。待举杖欲再落下,却被宋家夫妇一左一右拦住。
叶素心劝道,“国公爷息怒,孩子之间有些小误会,咱们长辈若都不讲情面,岂不是让旁人笑话?昱儿虽伤在床,终究是兄弟。且让他们二人自个说开了吧。”
二夫人一面擦泪,一面点头,“是啊老爷,我家三郎虽犟,心却不是歪的。让他自己与表弟说清楚,若真知错,他自会认。”
榻上宋昱始终无言,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。这屋子里人人都有盘算,个个口是心非,倒无一人是真心来探病的。反倒是那表兄,虽冷面执拗,却也算得一个诚实人,不做虚伪的面子功夫。
看着表兄被父亲棍打,他心中竟生出一丝快意。那日被对方挥拳打翻在地,至今肋骨隐隐作痛,今日这一番,倒也算是替自己出了口气。
可他也是个明理的。此刻他本可借机让顾家难堪,但顾国公夫妇前来探他就是要他与表兄和好,若真闹大,宋府“容不得人”的名声便坐实了。他轻咳一声,终是开嗓道,“舅父不必动怒,此事终究是我兄弟二人的私事,我与表兄私下解决便是。”
顾国公仍在犹豫,叶素心便笑着打圆场,“我看不如如此,咱们且先出去,何不让他们让小辈自己解心结?”说罢唤来薛贵,叫他留下,叮嘱“看好了别出乱子”。这话既是提醒下人,也是暗示那两位“莫让长辈难做”。
二夫人忙附和,“对对对!让他们小辈自己说清楚。老爷,三郎是个明白人,断不会再犯浑。”
侯爷也笑着请顾国公去前厅用宴,“国公爷,家宴已备好,咱们且去前厅坐坐,莫扫了兴致。这兄弟俩的事,终归要靠他们自个去化解。”
见众人这番说辞,顾国公叹口气,终是点了头。
临走前,大夫人还特意回头,冲薛贵使了个眼色,那意思是叫他看着点。
薛贵心里却也犯难:两个主子都是倔种,保不齐又闹起来。
可再倔,也得给各自的家族留条退路不是?
屏风后的玉娘攥着帕子,听得外头脚步声渐远,屋里便只剩下除她之外的三人。
她虽不懂什么世家体面,只见得表公子后襟血迹渗透,洇出一抹暗红,教人看着着实心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