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3章 大雪山的巡游僧（12）<b />
时值九月。<b />
清晨。<b />
黯淡的天光自视线尽头、大雪山顶那一座座被涂抹成奶白色的碉房宫殿后升起，将宫殿以及其下的雪山，都映成微黯的蓝色。<b />
冰冷，圣洁，庄严。<b />
晨间温润的气温，让雪山上积累千万载的雪层开始融化，溪流在雪隙间流淌，汇聚，变成一条条小河，灌溉过山下的平原，使之化为沃土。<b />
草木丰美，<b />
然而却少有牛羊能享受到这样丰美的牧草。<b />
亦没有农人能在这样的沃土上耕耘。<b />
——这是大雪山脚下的土地，<b />
自然中的神灵集聚之地。<b />
不容亵渎，不容僭越。<b />
敢僭越者，自然会有那些巡逻的僧侣队将其脑袋割下来，放在那圣洁的雪宫殿下，供奉给神灵。<b />
“呼……”<b />
一头白牦牛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，低头啃噬了几口肥嫩的野草，它背脊上安坐的童子亦未催促它，极目远眺视野尽头，大雪山上的雪宫殿。<b />
那童子身后，<b />
又有几头普通牦牛、健马簇拥了上来。<b />
“叮铃铃铃铃——”<b />
同时，在童子的前方，一道黑影拔步狂奔着，离他愈来愈近，临近了，才让人看清，是一头牛犊子般雄壮的獒犬。<b />
这是一只虎头獒，<b />
四肢为棕黄色，背毛被黑色，这种色俗称‘铁包金’。<b />
虎头獒亲昵地围绕着童子打转，哈着舌头，尾巴不断摇动。<b />
“邱杨波，前面是否发现有巡游僧？”<b />
童子俯身抚摸着虎头獒的脑袋，向其问道。<b />
獒犬名为‘邱杨波’，乃是鬼獒‘邱杨切’的后代，<b />
今年八月份的时候，鬼獒终于因为体内旧伤复发，静静地死在了苏午为它打造的狗屋里。<b />
苏午从它的几个子嗣里，<b />
选出最有灵性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这只虎头獒，培育其做了鬼獒，赐名为‘邱杨波’。<b />
如今，<b />
整个昌云州都知道，<b />
大州最好的寻诡獒犬，乃是无想尊能寺‘天海呼图克图’豢养的邱杨波，无数大贵族、宗府官僚希望能得到邱杨波的后嗣。<b />
得益于帕佐拉呼图克图家族、昌云宗本、贡多乐家族贡献的力量，苏午在最短时间内修葺好了有些破损的无想尊能寺。<b />
正式晋位呼图克图。<b />
他主持僧院以来，连续遇到三次其他僧院住持邀请的‘辩经’，三次全胜，引来‘大殊胜力——密藏域本身的诡异力量’加持，使得那三座僧院的住持皆割头自尽。<b />
在他本身制御、系缚双诡的强大实力下，<b />
他于昌云州，乃至昌云州临近的几个州，宣讲‘众生皆可成佛，人人皆具法性’的佛理，<b />
在这道引动大殊胜力的佛理背书下，<b />
他把持下的无想尊能寺开始广为吸纳自耕农、农奴出身的孩童入寺修行，<b />
并不止教授他们经纶戒律，<b />
更教导他们建筑、天文、耕种等知识，<b />
这些僧侣又将这些知识，在昌云州内外传播开来。<b />
生民因此获益。<b />
天海呼图克图，渐被称为‘顶礼天海呼图克图’。<b />
顶礼天海呼图克图——苏午逗弄着獒犬，在他向獒犬问话过后，邱杨波就不断作出‘作揖’的动作，<b />
这个动作，正是告诉苏午，它发现了接引僧。<b />
大雪山下的沃土，禁止一切生产活动，但也无法禁止动物的迁徙与游行，野狗群在此间穿梭，<b />
那些巡游僧多半也管不了。<b />
但像邱杨波这样，脖颈上系着道道彩布，彩布上点缀铃铛的‘家犬’，巡游僧没道理不来追查，<b />
或是将之就地捕杀。<b />
他们未如此做，倒不是因为苏午提前与他们打过招呼。<b />
而是邱杨波来去如风，<b />
那些驾驭健马的巡游僧都追不上它，<b />
甚至极有可能都未发现它！<b />
这只狗的禀赋可见峥嵘头角。<b />
“听话些，待会儿不准乱跑了。”苏午拍拍邱杨波的脑袋，直起身子看向远方的大雪山，徐徐道，“这里不比无想尊能寺周边，人人都识得你，<b />
人人爱护你。<b />
如在这里被人抓住，你说不得就要把狗命丢在这儿了。”<b />
“呜——呜！”邱杨波低声回应着苏午，<b />
像是在说自己记下了他的话。<b />
不会再到处乱跑了。<b />
苏午身后，几头牵着黑牦牛、健马的僧侣聚集了过来。<b />
其中有个小童子，长相颇为丑陋，穿着地位低下的黄衣僧袍，但周遭的红衣僧丝毫不敢因其穿着黄袍而轻视于他，<b />
反而都对他恭敬有加。<b />
因这个丑陋的小童子，乃是住持尊者的役事僧——丹加。<b />
并且，丹加还是‘帕佐拉呼图克图’家族的子嗣。<b />
双重身份加持下，<b />
任谁都知道这位僧侣随在住持尊者左右，日后前程必定不可限量，又岂会因为他当下暂时低下的地位，而小觑于他？<b />
“尊者，可要派人去向那些巡游僧递送寺牌，请他们引我们去雪宫殿？”丹加驱策着牦牛，落后苏午半个身位，温声细语道。<b />
苏午身边本有两个役事僧，<b />
即丹加与沛旺。<b />
不过沛旺终究不愿做这种服侍人的活计，<b />
在苏午晋位无想尊能寺呼图克图后，他就跟着昌云宗府的官僚使者，回到了昌云宗本家中。<b />
而丹加不知如何做想，偏偏选择了留下来，依旧服侍苏午左右。<b />
“去吧。”苏午扭过头，目光越过丹加，看向骑着一匹马的广全，对其吩咐道，“广全，伱让邱杨波给你引路，<b />
把我们的寺牌递送给大雪山的巡游僧。<b />
请他们引我们入寺。”<b />
“是，尊者。”广全应声，夹着马腹越众而出。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