甚至在人类未曾发现命名“奇迹一号”之前,这颗星球所在的星系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。<b />
潘多拉星系。<b />
以及“奇迹一号”早就被淹没在时间长河里的本名:始初之地。<b />
一个原始老旧的,被高级虫族当做垫脚石而遗忘在云端之下的可怜旧地。<b />
……<b />
星球经历地质重构的第八天, 一只满身包裹着狰狞甲壳的壮年虫族在这场求生筛选里,跨越了中级与高级之间的巨大深沟。<b />
它欣喜若狂, 靠着传承记忆里逐渐清晰的内容, 走横陈着深渊的裂谷,然后一点点攀岩至这颗星球的最高峰。<b />
正如刻在基因中等待着被激活的记忆一般,原始形态的高级虫族终于爬上了高峰。<b />
近万米的海拔之上, 是寒风和冰雾,它背负的坚硬甲壳上结着一层细细的冰霜, 于昏白的日光下闪烁微光。<b />
每一只虫族都对高等级趋之若鹜,在未曾抵达那座里程碑之前,它们只知道那是刻在基因、灵魂深处的渴望。<b />
但当有所触及时,才知道那是另一个新世界的门槛。<b />
心怀野望的高级虫族静默地等在着那道“大门”的开启,在云巅上近乎窒闷的五分钟时间后,遥远的寡白天边传来了嗡鸣。<b />
那是一座下降速度极快的纯白色飞行器械,如同经过大量改造的摩托,迅速靠近。<b />
正当高级虫族复眼中迸发出激烈的光彩时,飞行器雾蒙蒙的玻璃下摇几寸,一道犹如雷光闪电的纯白尖锐尾勾直挺挺刺穿了它的背脊。<b />
坚硬的甲壳连通着内部的血肉,硬生生被穿了一个窟窿。<b />
身处飞行器内部的“钓鱼人”慢吞吞收杆,就甩着被勾住壳肉、痛苦嘶鸣的高级虫族向上升空。<b />
是剧痛也不为过。<b />
原本满怀热忱,凭借着传承记忆以为自己即将登上天空之城、成为神秘圣地中一员的高级虫族变成了可以被随意捕猎的肉畜。<b />
它确实会进入圣地,只不过不是以高级虫族的身份,而是以一盘菜的身份。<b />
凄厉的虫鸣消失在天光灿烂的苍穹深处,雪山之巅再一次陷入寂静,只有寒风肆虐,惊起飘动的雪粒。<b />
高山之下,连通裂谷深渊。<b />
身处黑暗、隐秘蠕动的深渊生物全无定型,似触手也似藤蔓的巨大分支翻腾涌动,立马惊起一阵地颤。<b />
……<b />
数千公里的沼泽湿地,阿舍尔从潟湖中捡起贻贝的手指一颤。<b />
刚刚从泥水中捞出来的小东西又落了回去,溅了他一小腿的水花。<b />
“妈妈,怎么了?”<b />
乌云用强壮的钳足小心翼翼夹起来躺在湖泥中的那一枚贻贝,同时歪头打量着明显神思不属的虫母。<b />
“我……”阿舍尔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说什么。<b />
那一瞬间的怔愣快得离谱,甚至都来不及让他仔细感受,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,具体做形容,大抵也只能是失神。<b />
“没事。”阿舍尔摇头,接过夹在乌云钳足缝隙里的小小贻贝。<b />
潟湖是鱼、虾、贝、蟹的生产地,从前吃惯了荒野上野牛、野羊的芬得拉家族在改换领地后,自然也需要配合环境改换口味。<b />
阿舍尔将挑挑拣拣的贻贝拢在乌云织出来的虫丝袋里,不等自己动手提,身后体贴的子嗣就主动接过,顺便半弯着钳足将青年从盐分极高的湖水中提了出来。<b />
等候在岸边的伽德、伽斓足肢上抖着薄被,轻轻披在虫母的肩头。<b />
它们就像是在照顾一个年幼的孩子,方方面面,都想做到最细致。<b />
而小怪物的行为则更甚。<b />
此刻,盘腿坐在空地,撑着脑袋打量始初虫种的阿舍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小怪物的初见。<b />
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平和的氛围,反而充斥危险与杀机,稍不注意,他就会死于始初虫种难测的脾性。<b />
只是谁能料到,当时相互防备如敌人的两个生命,现在竟然会变成亲密的搭档伙伴?<b />
世事难料,大概就是这样。<b />
毕竟那时候的他也没想到会遭遇地质重构这样近乎毁灭的天灾。<b />
一想到这件事,阿舍尔的情绪就低沉了下去。<b />
他隐约觉得模拟器对地质重构的事情颇有种讳莫如深的遮掩,虽然这样的评价对于一个只知道发布任务的“机器”来说有些不公平,但阿舍尔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。<b />
甚至于他的怀疑不仅仅来自模拟器对地质重构的介绍,还有那谜语人似的深渊描述。<b />
对比此前模拟器给出的一切消息,无一不清晰明了,哪里像描述深渊那样模模糊糊。<b />
所以,深渊到底是怎么样的深渊……<b />
“妈妈,在想什么?”<b />
已经被阿舍尔完全熟悉的声音响起,或许是来源于最近日日被活巢包裹的熟稔,以至于他有一瞬间全然丧失了警惕,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——<b />
“……在想深渊。”<b />
“深渊,是谁?”<b />
直到对上小怪物驴唇不对马嘴的询问,他才暗自回神,不由得掐了掐自己的掌心,似乎在为那一刻的放松而反省。<b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