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亦昀今日轮休,离开北营来岐黄堂接亦泠。<b />
她手里还有活没做完,亦昀就靠在门槛上,和秦四娘闲聊。<b />
赤丘的傍晚很美,晚霞似火,仿佛在西天燃烧,将破旧的房屋照得红彤彤的。<b />
秦四娘没从丈夫嘴里打听到什么消息,又实在好奇,就问起了亦昀。<b />
“最近营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啊?”<b />
吊儿郎当的亦昀听见这话,神色僵了僵。<b />
“没听说啊,我不清楚。”<b />
随即便岔开了话题。<b />
等秦四娘不再提了,他才回过头,去打量亦泠。<b />
余晖洒在她淡青色的布裙上,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光。<b />
她从容地垂着头,一笔一笔记账,偶尔发现不对的地方,皱皱眉,很快就明了,又兀自点点头,多批注上两笔。<b />
换作小时候,亦昀绝不会相信自己姐姐会心甘情愿地穿上粗布衣裳,放弃了满头珠翠,只一根木钗挽住青丝。<b />
更无法相信姐姐会站在当街的柜台里,外头人来人往,她专心致志地记账。<b />
“眼里看不见一点活儿啊?”<b />
亦泠放下笔,朝亦昀看过来,“赶紧过来把这些货搬去后院。”<b />
“……噢。”<b />
好吧,姐姐还是原来那个姐姐。<b />
等亦昀跑完了腿,亦泠也将柜台收拾规整了,和秦四娘道了别,便跟着亦昀一同步行回家。<b />
如今亦泠住在岐黄堂东面的一个村庄,就靠着赤丘北营,人家户大多是营里士兵的家眷。<b />
房屋不大,只有三间屋子,去年才修整好。但院子里那棵榆树却有百年之久,枝干苍劲古朴,三四月的时候,细细小小的紫褐色榆树花结在枝头,可以摘下来做榆钱饭。<b />
亦泠简单做了几个菜,坐下来时,天已经黑了。<b />
她擦了擦手,端起碗便低头吃起了饭。<b />
屋子里只有姐弟两人,四下又安静,唯独偶尔的犬吠打破宁静。<b />
亦泠今天忙了一天,回来又下厨做饭,这会儿饿得饥肠辘辘,没心思跟亦昀闲话,端起碗就开始吃饭,连头都没抬过。<b />
所以亦昀频频看向她,几次想张口,都不知道如何启齿。<b />
直到亦泠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。<b />
“怎么了?”她问。<b />
“啊,没怎么啊。”<b />
亦昀立刻扒拉了两口饭。<b />
亦泠却不动了,上下打量他一眼。<b />
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?”<b />
“噢……”亦昀看了眼桌上的菜,说道,“就是有些感慨,刚来的时候吃你一顿饭我得上吐下泻三天,后来勉强能入口,现在吃起来,居然还有点儿大厨那意思了。”<b />
说完又吃了一口羊肉,对她竖起了大拇指。<b />
亦泠却还是对他存疑。<b />
怎么感觉他今日总是欲言又止的。<b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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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一早,亦泠刚到岐黄堂,秦四娘就急匆匆地从后院里打帘出来。<b />
“阿泠,今日有一批马鞭要送去营里,等会儿小鲁来了你跟着他去吧,我姑母又病倒了,我得去看看她。”<b />
“行。”<b />
亦泠一口答应,“你路上小心点儿,秦阿娘肯定没事的。”<b />
往营里送军需这种事情,秦四娘向来是亲力亲为,若非实在忙不过来,一般不会让亦泠一个独身女子往军营里去。<b />
而且她想到现在的北营多半也不放人进去,送货到门口便算是交了差,她就还是先去看看自己的姑母吧。<b />
又叮嘱了她不要耽误时辰,秦四娘便离开了岐黄堂。<b />
亦泠则一个人站在柜台里,拿起了手边的货单。<b />
时候差不多了,小鲁也准时到了岐黄堂。<b />
皮革制品重量大,军需供给的数量又多,平日里都是由小鲁负责搬运。<b />
两人装了满满大几箩筐的马鞭,固定到了推车上,便一同往北营去了。<b />
北营距离岐黄堂将近十里路,单程一趟得半个多时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