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假象了百八十个可能,没有一个跟西南有关。他禅位给他的儿子,至多影响高国境内局势,再远一些,影响与高国接壤的偏中部国家……跟西南那头,能有什么关系?<b />
“你儿子身边有众神会西南分社的人,她的身份我知道,她的目的我也知道,她是谁的人、为哪个势力效力我也知道。多此一举让你禅位不过是坏她的如意算盘,给她和她效忠的主君扎一根刺,离间二人罢了。只要离间成功,西南那边能省很多事情……”<b />
沈棠这话还真不是哄骗吴贤。梅惊鹤不仅是戚国主心腹,还是西南分社副社。作为副社,梅惊鹤手中必然捏着不少人脉资源,就跟祈善知道在西北这块地方活跃的、有头有脸的文武人才一样。祈善此前得罪了整个西南分社,再加上地区分社之间矛盾由来已久。上南郡的损失也跟两个地区分社斗法有关。戚国跟康国的矛盾若摆明面上,梅惊鹤不会借着机会动员这些人脉?<b />
这些人脉短暂属于戚国也是个大麻烦。<b />
沈棠便寻思着解决它。<b />
其实斩草除根是最省心的,奈何梅惊鹤安保工作做得好,沈棠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高国战场,上回没能将她留下。亡羊补牢,为时未晚。武力不行,那只能动点儿脑子了。<b />
第一步,破坏梅惊鹤的圆满仪式。<b />
吴贤的禅位诏书就是至关重要一环节。<b />
第二步,离间!<b />
沈棠没有说得太明白,但吴贤能混到国主位置,脑子也不是完全摆设,多少猜到了点儿真相。他面色铁青,半晌才压下那口闷气:“呵呵呵,说罢,想我传位给哪个?”<b />
因为沈棠明确表明要覆灭高国,拒绝两国和谈,所以对吴贤而言,这份诏书写谁的名字都一样。他看着桌上笔墨,心中浮现一丝自嘲——这份诏书下去,高国就不算一世而亡,而他也不是亡国之主。呵,该感恩戴德?<b />
沈棠道:“你最小孩子多大?”<b />
吴贤:“六。”<b />
“六岁了?”<b />
吴贤扯了扯嘴角:“六个月。”<b />
武胆武者一向精力旺盛,后宅妻妾众多。吴贤作为国主,更没必要苛待自己,妻妾多了,子女也多。不满一岁的孩子就有三个之多,六个月的小儿子是三个之中最小的。<b />
“你孩子中间,哪个孩子的母族最强?”<b />
吴贤险些为这个问题倒吸一口凉气。<b />
沈幼梨的无耻是一点儿不遮掩了?<b />
他黑着脸道:“第五子。”<b />
沈棠又问:“我记得你有个侧室姓芈,颇受宠,在内廷的地位仅次于王后是吧?”<b />
吴贤面上流露出几分不忍。<b />
他软下语气:“她不行,她没母族依靠,性格又过于谦顺温和。你若要挑起子嗣夺嫡内斗,她和她的孩子根本不是其他人的对手。你就算树个靶子,也找个结实点的。”<b />
芈氏虽是自己买下来的舞姬,但她这些年为自己生儿育女,不仅是朵温顺可人的解语花,也是替自己打理内廷的贤内助。内廷女人的斗争一向残酷,子嗣过度夭折也是常事,吴贤也曾耳闻。但芈氏不同,她很善良,不仅没残害过孩子,还认真照顾每个孕妇。<b />
内廷每年都有三五个新生儿,除了一两个先天体弱救不回来的,其他都长得健康。<b />
沈棠:“……”<b />
吴贤还真是渣得可以。<b />
什么叫靶子找个结实点的?<b />
不管沈棠怎么找,靶子都是他妾室子嗣。<b />
而且——<b />
“昭德兄,你看女人的眼光是真的没长进。一个除了名头是妾室,手中实权等同于王后的女人,你的评价就是谦顺温和?你觉得她如今的一切,是谦顺温和能办到的?”<b />
若是信了它,基本等同于认可“只要安安分分天上就能掉馅饼儿”的论调,权力是争取来的,更别说芈氏还是舞姬出身,身份在吴贤后院一众姬妾中低得不能再低,没点儿手腕能压得住其他女人?这不是妥妥的搞笑么?<b />
“品行为妇楷模,自能以德服人。”<b />
沈棠:“……”<b />
其他人说这话没啥,吴贤这么说就是很搞笑了。吴贤要真这么认可“楷模”力量,那他少年杀兄弟算啥?算是几十年份的回旋镖?<b />
沈棠点了点桌案:“给幼子。”<b />
吴贤口中溢出一声叹息。<b />
不知是放下悬着的心,还是感慨自己。<b />
写完一份,吴贤本以为这就结束,孰料沈棠又命人铺开一张新纸:“给你五子。”<b />
吴贤:“……”<b />
沈棠道:“别急,再写一份给芈氏子。”<b />
吴贤终于忍无可忍,单手握断了毛笔。<b />
“沈幼梨!莫要欺人太甚!”<b />
沈棠掀起眼皮,平静对上吴贤充斥血红的铜铃大眼,道:“吴昭德,你最好不要忤逆我!现在还能商量,是我念在以前情分。我确实不是嗜血无度的屠夫,没兴趣屠光前朝王室,可没兴趣不代表我不会做,若有必要,我什么都做得出来!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!你想我拔你篱笆几棵苗,还是希望我将你篱笆地里面半百的苗子都连根拔掉?你且思量!”<b />
沈棠只是坐着也能带给吴贤极大压迫力。<b />
二人对峙数息,还是吴贤先心神失守后退,这一退让气势如堤坝崩溃,一泻千里。<b />
他不得已,写上了三份。<b />
写完最后一个字,他几乎握不住笔。<b />
“沈幼梨,你变了,你太狠了。”<b />
“昭德兄,不是我变了,是你看女人的眼光从来就没准过。如果你将我当做与你一样的平等男性看待,你只会发现我还不够狠,而不是我太狠。”沈棠好心情收走三份除了名字不同,其他都一模一样的禅位诏书,上面都有吴贤的亲印,所以三份都合法的。<b />
凑巧,高国的使者已经来半时辰。<b />
沈棠懒得见他们,只是命人去传话。<b />
“和谈没门,人我不放,东西带回去。”<b />
尽管使者来之前已经仔细收拾过,但眉眼间能看得出战败者的失意忐忑。表明身份之后,他就被引入康国大营,巡逻士兵一个个精气饱满,气势高昂,周身笼罩着无形的森冷杀气,压得使者气息更加低迷。他心中发苦,但也做好了被凉个三五天的心理准备。<b />
战败者哪有不被奚落的?<b />
未曾想才半个时辰就有了结果。<b />
使者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,对前面两道转述不意外,只是不解“东西”是何物。<b />
“这、这是?”<b />
使者紧张打开,看到内容瞪大眼睛。<b />
“吴国主的禅位诏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