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的是傅家的车。<b />
司机沉着脸替沉知墨拉开车门,八角帽下挤出一圈与帽子同色的斑斓的灰发。<b />
看来主人家不再喜欢年青爱说笑的汽车夫了,家韫同学……也不知道读书会已经易了主。她扬起嘴角,手却捏紧了包带。<b />
这枚挎包更可笑,比巴掌大不了多少,要价六十五块。婉约的摩登女郎出门嗬!包里只需放口红和钥匙,自会有人替她们结账。<b />
疯子写,傻子信。<b />
她也是傻子,既不相信那一套,又要利用那一套的……傻子。<b />
傅公馆坐落在香林路东段,一幢崭新的洋房,装潢一切向西,除了大门。<b />
由不知名防弹材料制成的,又厚又重的大门,需要两名男仆才推得动,推开这扇密不透风的大门,璨着光的洁白洋房才展现在眼前,内里装修也是一切向西,镂空的葡萄酒架上却摆着小青花瓷瓶和几串铜钱,专给来这里的外国人看的。<b />
女仆引沉知墨去换鞋,鞋柜处拉了扇屏风,背后就是客厅,没有青年们的嘈杂声,她似乎是第一个到达的客人。<b />
女仆蹲下去帮她解鞋子钮扣,两道女声从客厅传来——<b />
“……一个谢月枫的寡妇也值得你筛成这样!丢脸!”<b />
是何家大小姐的声音。<b />
“沉学姐已经到了,姊姊你小声些!寡妇多难听,现在都称遗孀了。”<b />
“不都是死了老婆的女人……我就不懂密斯赵哪里不如她?密斯赵可没死老婆,又跟你年纪相仿,毕业了一起去留洋多好?”<b />
“密斯赵是个麻脸!”<b />
更年轻那道女声颤动着笑意。<b />
“你们这些alpha呐……”书本摔上茶几的声音,“爸爸知道吗?”<b />
“好姊姊,你别告诉他……”<b />
“讨来做个姨太太就行了,我看她还得多贴几万块钱嫁妆,我们家又不是什么破落户,什么人都要……”<b />
连女仆也感到尴尬了,她快手快脚将鞋子往鞋柜里一塞,“对不住,太太,我这就去通报您来了。”<b />
“没事。”<b />
沉知墨汲着拖鞋站起来,伸手抚平旗袍久坐出的褶皱,原地踏了几下,踏出声响,接着才将半只脚露出屏风——<b />
“沉沉沉沉!……”<b />
急促的拖鞋声后,少女浮粉的脸探进屏风。<b />
方才还不结巴呢……沉知墨微微点头,“家韫。”<b />
何大小姐依旧端坐在沙发上,何家韫引沉知墨来到茶几旁,“沉学姐,这是我姊姊。”又转头道:“姊姊,这位是……”<b />
“圣约翰中学,叁年级,沉知墨。”她抢先做出回答,她可不想当某人的寡妇或遗孀。<b />
“知道,知道的,我和月枫还是同学呢!”<b />
略有耳闻,不过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,难免不让人往旁的想。<b />
沉知墨坐到沙发上,与何大小姐各据一端,何家韫畏畏缩缩坐到中间。<b />
何家贞,不,现在已经不姓何了,嫁人后改随了夫姓,学洋人什么不好学个改姓。<b />
“月枫……真是可惜……”九点五克拉的粉钻在妇人的手上熠熠生辉,比她的多零点五克拉,似是有意为之。<b />
沉知墨举起手帕掩住嘴角。<b />
“家妹一定要请您来,上次一见我们也没好生说过话,今儿得闲了,一定好生说说!”<b />
是聊天还是套话?何家韫未出生前她应该是家中独女,享尽宠爱,甚至可能成为何家唯一的继承人,直到分化后……现在连姓也不姓何了!<b />
沉知墨不免诧异,为什么她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关心,反而关心起妹妹的手要抻进哪个ea的裙摆了?<b />
“咳……”楼梯传来皮鞋声。<b />
一般是咳嗽开场的,又怕显老态,所以改成一拍楼梯转角的雕花栏杆。<b />
“谢太太,好久不见。”<b />
身着淡绿女式西装的中年alpha隔着茶几和沉知墨握手,不轻不重,沉知墨接收到了关键词。<b />
“傅部长见外了,叫我知墨就好。”<b />
“那你岂不是要喊我阿英了!”<b />
赤裸的调情硬生切断了刚才的话题,这个人显然没把侄女们当回事,话落了又觉得不妥,接道:“侬侬和你关系很好。”<b />